“我可怜的儿啊……”
梁坤被打成这样,要是没有郎中治病,那怎么好得了啊?要是落下什么毛病可怎么办?
梁付氏越想越怕,看着梁坤嚎啕大哭。
“你们那学官为什么偏偏要打你啊?老天咋不下个雷劈死他们——”
“闭、嘴!”
说出这句话的,竟然不是梁鹏,而是梁坤。
此刻他一头一脸的冷汗,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愤恨地盯着梁付氏。
“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在这儿哭,你是不是想哭死我?”
梁坤疼得要命,这会儿心情极差。
“你还要骂学官,这要是被邻居听见,就要害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三条胡同里的人个个儿视梁家为眼中钉,要是被有心人听到梁付氏在家里骂宗大人,回头吃亏的还是梁坤。
梁付氏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被梁坤凶狠的样子吓住,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他把你打成这样,我骂几句还不行了?要不是他,你怎么会挨板子……”
“挨板子还算好的!”梁坤没好气地说道,“要是他不罚我,那我这功名就保不住了!”
学官就是管教这些秀才的官员,还要负责考察秀才的品行,如果发现有人做了什么道德败坏的事,学官是可以开劣行的评语,甚至革除秀才的功名的。
宗大人打的这顿板子虽然很疼,可是好歹是责罚他了,既然罚了他,那就不会再革除他的功名了。
这一点,梁坤还是能想明白的。
提到秀才功名,梁付氏和梁鹏齐齐不敢说话了。
梁坤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秀才,可不能让宗大人给革了功名!
跟功名相比,挨板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不过就是一点儿皮肉之苦罢了。
梁付氏伸头看看梁坤的下身又渗出血来,又是担忧又是害怕,还不敢骂人,只能又哭了起来。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梁鹏被她哭得心烦意乱,骂道,“儿子都这样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你们两个男人都想不出办法,我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法子?”梁付氏哭喊道。
梁鹏使劲闭了闭眼睛,半晌才说道:“邓老爷子叫咱们搬走,学官又不肯帮忙,咱们能搬哪儿去?”
“我不搬!”梁付氏猛然抬起头来,说道,“咱们又没做错事,凭什么叫咱们搬?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梁鹏提高了声音,不耐烦地说道,“现在保长和学官都不帮着咱们说话,你还要赖在这儿吗?真是个蠢货!”
之前北市口的百姓虽然排挤他们,可到底碍于梁坤秀才的身份,并不敢下重手。
今天梁坤被学官打了一顿送回来,所有人都知道学官大人并不待见梁坤了,没有了学官的庇护,那些老百姓不更得往死里作践他们?
邓老爷子给他们三天时间搬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梁付氏呆呆地听梁鹏解释了半天,脑筋还是没转过来。
但是梁鹏的话她听明白了,再留在北市口,只怕那些人就要变本加厉地欺负他们了。
“这、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就剩两天的时间了,我们往哪儿搬啊……”
眼看着梁付氏又要哭,梁鹏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
“别他娘的嚎了,你赶紧去找史贞娘,叫她快过来一趟!”
“找她?找她干什么?她会给坤儿治伤吗?”梁付氏一头雾水,想不明白梁鹏为什么忽然要去找史贞娘。
梁鹏气得又想揍她,怕耽误事才强行忍下。
“她跟咱坤儿定了亲了!咱们家又是被他们史家的事连累成这样的,不找她找谁?”
梁付氏这才想明白,赶紧点点头。
“要不你去吧,我还得照顾坤儿呢……”
“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此刻天都黑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去找未过门的儿媳妇,像个什么样子?!
梁付氏见他一脸凶神恶煞,只得起身出去了。
梁鹏追出来,说道:“叫她拿些伤药来,最好再请个郎中,坤儿被打成这样,不找郎中看看怎么行?”
梁付氏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去了史家。
听说梁付氏要找她,史贞娘是满心地不情愿。
都这么晚了,梁付氏一个老婆子满街跑没什么,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出门啊?
最近为了梁家,她都挨了好多骂了,实在是不愿意出去。
她叫丫鬟出去回话,就说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可丫鬟回来说,梁付氏说梁坤被打了板子,伤得很重,现在都趴在炕上爬不起来了。
史贞娘听得心都提起来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思前想后,只得先去禀告父母。
史延贵正搂着丫头喝酒,听说是梁婆子来找,想都没想就挥手叫人出去。
都这么晚了,就算梁婆子有事,他一个男人也不可能单独去见她,女人的事情就让女人去解决,他还得喝酒呢!
史二太太倒是关心女儿,只是不知道什么情况,让人请梁付氏进来说话,梁付氏却哭着说梁坤都昏过去几次了,实在耽误不得。
史二太太无法,只得让史贞娘收拾一下过去,又派了几个护院和婆子跟着,还要应梁付氏的要求去帮梁坤请郎中。
这么一耽误,史贞娘到梁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父子俩一个受伤一个上火,家里没吃没喝,等得都快急死了。
还好史贞娘早有准备,让婆子带了些糕点和清水,梁鹏见了也不客气,自己拿着就吃上了。
史贞娘走到炕边,借着微弱的烛火看着梁坤。
只见梁坤面无血色,双眼紧闭,因为只能趴着,头无力地歪到一边,看着跟死了差不多。
史贞娘看得心惊胆战,小声唤道:“梁公子,梁公子?”
她叫了好几声,梁坤才睁开眼睛。
“贞娘……你来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史贞娘听他嗓子都哑了,便拿了一碗温水,亲手喂给他喝。
梁坤喝了几口水,才稍微有了点儿力气。
“让你这么晚出来看我,辛苦你了。”他看着史贞娘,轻声说道。
史贞娘哪里听过梁坤这样温和地跟她说话,闻言心中一暖,因为天黑被硬拉到梁家的不快也消散了许多。
“你好好养伤,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史贞娘放下水碗,安慰了他几句。
路上梁付氏已经把梁坤受伤的经过说了,虽然梁付氏说得颠三倒四,时不时还要嚎几声,但是史贞娘深知内情,倒是都能听明白。
一想到梁坤就是因为退亲的事才被学官打成这样,史贞娘对梅娘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除此之外,她内心还有一丝隐隐的高兴。
梅娘把事情捅到学官那里去,还害得梁坤被责罚,以后他们俩只怕就彻底反目成仇了,但愿梁坤不会再有纳梅娘为妾的想法。
这么想着,她对梁坤越发温柔起来。
一边是害得梁坤被打板子的梅娘,一边是做小伏低,小意温存的她,只要梁坤的脑子还没被打傻,就该知道哪个待他更好。
梁付氏见两人态度亲昵,几次想要说话,都被梁鹏狠狠瞪了一眼打断。
摸了摸还有些红肿的脸,梁付氏只得老老实实地闭上嘴。
待史家请来的郎中进来,史贞娘就避了出去,梁鹏和梁付氏也跟出来了。
几个婆子丫鬟牢记史二太太的吩咐,团团围着史贞娘。
梁鹏见梁付氏坐立不安,一心只惦记着梁坤的伤势,史贞娘又被婆子丫鬟围着,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等了半天,屋里都没人说话,只得主动开口。
“贞娘啊,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未来公公叫自己名字,史贞娘只得看向梁鹏。
梁鹏见她听到了,便继续说道:“你应该听说了吧,我们要搬家了。”
“搬家?”史贞娘有些吃惊,“搬到哪儿去?”
梁付氏之前跟她提了一嘴,说邓老爷子要把他们赶走,她只当是邓老爷子吓唬梁家。
梁坤可是秀才,谁敢招惹他?
梁鹏使劲揉了揉眼睛,做出一副无奈又伤心的模样。
“贞娘啊,这些日子你也瞧见了,这些人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我们不搬家,还能有什么办法?”
梁付氏看着梁鹏,欲言又止。
她真不想搬家,这三条胡同住着多好,出门就是北市口,又热闹又方便。
可是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只怕除了搬家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史贞娘迟疑着问道:“那伯父伯母有什么打算?”
见贞娘问,梁鹏赶紧说道:“那邓老爷子发了话,让我们三日之内搬走,你说说,就这么短的时间,我们上哪儿找房子去呀?”
“那……”
史贞娘忽然有种不安的预感,好端端的,梁鹏跟她说这些干什么?
“我想着,你之前不是说过,要陪嫁一个宅子吗?要不我们先搬过到你那宅子里去,你看怎么样?”
史贞娘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说道:“我那宅子不大,现如今租出去了,还住着人呢……”
“那有什么,叫他搬走就是了!”梁鹏不以为意地说道,“你的宅子,你还做不得主了?”
“可是……”史贞娘心里觉得这事儿不对劲,仓促之间却找不到借口来拒绝。
史二太太派来的一个婆子见史贞娘不说话,便站出来说道:“梁老爷,您这是什么话?别说我们姑娘还没嫁给梁秀才,就算真的嫁过来了,也没有婆家人住在媳妇陪嫁宅子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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