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他们刚回来,女儿还需要休息,时序就没在这边多留,只约好傍晚过来吃饭,就先一步离开。
谁知没等他从西厢离开,就见门房来人禀报道:“大人,宫里来了人,说是太子殿下记挂着小主子的身体,特意准备了修养的药材,要晚些亲自登门来看望呢。”
时序想也不想:“关门!不见!”
第79章 二合一
遗憾的是,太子毕竟是太子。
到底是一国储君,眼看都到了门前,就是死了爹娘,也万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时序的好心情全被这一消息给毁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以自身演绎了,什么叫心烦的时候,连路边的草都想踩两脚。
一整个下午,时序的脾气格外暴躁,中途时一他们来汇报公务,只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转头又被罚跪了一个时辰。
就在这满院的低气压中,太子如期而至。
得知太子尊驾抵达府外,时序本就难堪的面色更是铁青了几分,半晌冷哼一声,拂袖到府外迎接。
等他赶到府门口的时候,正见太子从马车上下来。
周璟承这回出宫只带了两个侍卫,倒是宫里的内侍来了不少,每人手里都捧着箱匣,一靠近就能嗅到浓郁的草药香,看箱匣的大小,里面该是放了不少东西。
然时序看也没看一眼,只淡淡望了太子一眼。
周璟承莫名觉出两分不对,只对掌印的行事到底不算太了解,也无法提前做出应对措施。
于是。
他便眼睁睁看着时序走到他几步远处,面沉如水。
“殿下。”时序启唇,不及对方反应,便是一撩衣摆,直愣愣地跪了下去,稽首拜道,“殿下大驾,臣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时序鲜少会与人行大礼,对帝后之下的皇子皇女们,除了祭祀等盛大活动,平日最多不过俯一俯身。
眼下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跪拜,实在出乎周璟承的预料,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也没能躲过去。
还是等时府的下人们看主子这般,也呼啦啦跟了上去,他才猛然回神,下意识就要搀扶对方起来。
可等他双手碰到时序身上了,他才恍觉沾了烫手山药:“公公……多礼了。”
周璟承可不会觉得,这是掌印对他有多么敬重。
恰恰相反,若他没猜错,掌印如今怕不是想生吞了他。
亦或是今日时府外的这一幕,多半是连今晚都过不去,就会传到京城所有该知晓的人耳中,父皇母后、朝臣百官……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以皇帝对掌印的看重,外人只会觉得——
定是太子对掌印生了不满,这才在大庭广众之下折辱对方,命其躬行大礼。
储君与司礼监掌印。
若论身份尊卑,必然是前者占着天然的优势。
可储君储君,毕竟还不是国君,从储君到国君这一路,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反是在朝中兴风作浪多年的掌印,可比太子权势重多了。
想到这里,周璟承不禁苦笑,手下微微用力,扶着时序站了起来。
“孤此行只为慰问时归,并无其他想法,公公实不必如此,孤没有坏心的。”
他率先示了弱,只言辞没把握好,第一句就犯了时序大忌。
时序的脸色愈发阴沉:“臣不敢。”
见状,周璟承:“……”该死,又说错话了。
两人毕竟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物,就这么一直站在外面,不管有没有被外人看到,到底不太合适。
时序强忍着心底的不悦,侧开半边身子:“请殿下入府。”
正巧周璟承也有话想跟他说,闻言便没有拒绝。
允许太子进到家里,已经是时序最大的接受能力了,至于通往西厢的大路小路,早在得知太子将至时,他就叫人彻彻底底地封锁起来。
为此他甚至不惜动用了暗卫,确保不会有任何宫里的人找过去。
周璟承主动提道:“孤有些话想跟公公说,不知公公可否方便?”
——不方便。
时序心头抗拒,嘴上却只能道:“那就请殿下移步书房吧。”
因不知太子是何意,又或者是时序有意为之,便是去了书房,他也没有挥退左右下人,说是要伺候殿下,实际两人进来半天了,太子面前连杯冷茶都没上。
最后只能还是周璟承说:“……都退下吧。”
府上的下人下意识去看时序表情,见他没有反应,在片刻犹疑后,无声从屋里退了出去,又仔细带上了房门。
不一会儿l时间,书房里就寂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周璟承手指无意识地在桌角摩挲着,沉吟许久,方道一声:“公公……”
谁知他刚一开口,时序就站了起来,垂眸颔首,一幅听命的姿态。
这种情况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
毕竟太子也算时序看着长大的,不说多么亲近,可至少不该如今日这般。
偏偏对于掌印生恼的原因,周璟承心知肚明,推己及人,他也指摘不出错处来。
周璟承轻叹一声,再次示弱:“公公不如先听孤说两句呢?”
时序抬头看他一眼,似在判断他言语的准确性。
半晌过去,才见他微微点头,复坐回座位上。
接连受了两次冷待,周璟承再说话就谨慎多了。
他想着说正事前,可以稍寒暄两句,便问:“自瑞城一别后,孤还是第一次见公公,也不知时归情况如何了?”
时序冷淡道:“不劳殿下操心。”
周璟承:“……”
他蜷了蜷手指,只好放弃无谓地挣扎。
“其实孤这次前来,除了给时归送些草药外,也是想将那日的话给公公做一番解释,当日孤说会对时归负责,其实也并非无端妄言。”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之前在瑞城的事,时序的火气又上来了。
若非是看在对方乃太子的份上,他当下就要把人扫地出门了。
周璟承斟酌说道:“那日在瑞城,孤乃是在街上带走时归的,虽说当地百姓并不知晓孤与时归身份,可毕竟还有许多从宫里跟去的御林军。”
“孤毕竟抱了时归,哪怕事出从急,到底也叫那么多人看了去,于是孤便想着,哪怕是为了时归的清名,也该做出些什么,这才有了跟公公说的话。”
说这些时,周璟承的目光始终不曾与时序对视。
他只是怕与掌印目光交接了,就会被对方看出他的心虚去。
任他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可实际上,所谓清名,也不过一个借口,只是因为正巧碰见了这种事,让他有了一个跟掌印开诚布公的由头。
至于说他何时对时归起了多余心思……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准。
细数这么多年,他与时归的交集其实并不多,更多时候还有周兰湘陪着。
在最初那几年里,他也确实只是将对方当作一个需要呵护的妹妹来看待。
皇家子弟十二三岁时就会有教养嬷嬷,连带着通房丫鬟也会被送来。
只是周璟承对这些事并不热衷,一来是政务繁忙分不出心思,二来也厌烦与陌生人接触,故而皇后给他送来的几个婢女,其实一直都没能进他的寝殿。
后来还是皇后似有若无地敲打了两句,说到先帝在他这个年纪已有了好几位侧室,他才将这事想起来。
不过没多久,南方水患,他便去了江南。
可能是路上与时归共乘一车时,也可能是知晓她散尽家财只为给灾民筹备粮食时,又或者是见她明明也是自小娇生惯养,却能在积水中一趟趟地奔波救助。
时归是个很善良的孩子。
这是他很早之前就知道的。
但这份善良,还是在江南时,他才亲眼见到。
从那时他便思考起,若让时归做他的太子妃……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再后来,他听时归总是相夷相夷地喊着另一人,本不甚明晰的意动忽然冒了头,让他初识嫉妒的滋味。
于是,他就与掌印谏言,说什么时归年纪还小,这么小动心不好,引得掌印出面棒打鸳鸯。
还好,时归对祁相夷并无多余心思。
谁也不知道,在掌印为此庆幸的同时,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也不禁琢磨起,是不是要尽早将人定下。
直到此次时归被拐,危机之余,也给了他机会。
掌印态度之反对,本就在周璟承预料之中。
只是他有些低估了时序对女儿l的偏宠。
在他不远处,时序面露讥讽:“殿下可能是多虑了。”
“且不说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殿下也是出于一片呵护之心,才抱了阿归,实际根本没有多余的举动,就算当时真发生了点什么——嗤!”
“臣可不是那等将女子清白看得多重要的酸腐之辈,只要是阿归喜欢的,就算是再多三五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话一出,周璟承忍不住露出两分错愕。
而他既然说完了,也就轮到时序提问了。
他最先问道:“敢问殿下,您口口声声说着要对阿归负责,却不知您说的负责,陛下和皇后可知晓?”
“父皇母后尚不知晓,但公公若有不满,他们今晚就能知道。”
周璟承并不惧皇帝皇后知道他的打算,且不说帝后对他的私事本就很少插手,就算真要对他的婚事指手画脚了,他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
他自认给出了诚意,殊不知这话听在时序耳中,实与威胁无异。
怎么?
他若不同意,太子就要请帝后出面逼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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