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小神仙,怎么能没见过自己的故事沦为谈资,被随意编排捏造?直到如今,早已能与旧事划分开来,再无动容,与曾经那个在塔内只因一腔怒火,就与燃灯道人刀剑相向的孩子全然不似。
……竟不知是好是坏。
乔烛听着他的语气,微微垂眸,岔开话题:“或许说,是因为大家很喜欢你啊。”
哪吒很无情:“我可不需要他们的喜爱。”
……不需要么?乔烛想。
说话间,电影推进。身着红衣的少年站在城墙之上,身前是呼啸的大海。狂风吹乱他的衣角,龙威如乌云盘旋于陈塘庄上,千万人的目光凝聚于这单薄的少年躯体,就像是锐利的刀锋,一刀又一刀。
于是剔骨还父,割肉还母,一人做事一人当。直至将血肉和傲骨尽数揉碎,挺直的脊梁再也无法支撑,坠下城墙,落入海里,那里一片沉寂——
——乔烛捂住了他的眼睛。
哪吒:?
乔烛一本正经:“小孩子别看这么血腥的场景,会做噩梦的。”
哪吒:。
他头上青筋暴起:“你有病?”
荧幕上少年的衣物被血染红,摇摇欲坠地沉入深海,一滴泪融进黑暗的水体,便再也消失不见,连带着那灵珠化身的躯壳,都被强权般的海洋裹挟而去,湮灭无痕。
姗姗来迟的龙女流着泪不可置信,岸上失子的妇人跪地痛哭,而台下的角落,戏里的主角却被以手覆眼,男人的声音如在耳侧,让那些过往显得那么遥远:“这不是关心你么。”
哪吒反唇相讥:“有些事情不看难道就不会发生了么?”
乔烛叹口气:“我只知道你看了不会高兴就是了。”
于是哪吒就不说话了。
等到这段剧情过去,龙女在痛哭后决心寻找挽回的方法,乔烛才松开了对他双眸的桎梏,同时,听见哪吒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什么。
以询问的目光看去,就见少年抬起眸瞪他,语气抱怨:“知道我不会高兴,还带我来看。”
乔烛无奈:“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个情节啊,太子爷。”他还以为真是披着封神皮的爱情电影呢。
不过很快,接下来的情节终于如大众所预料那般发展。龙女要复活爱人,需要采下地狱最深处的万劫红莲,中间波折磨难,还有种种回忆杀。在她的泪眼婆娑中,那个红衣少年的形象简直温柔得不像话,终于让哪吒带点复杂的神色全部转换为无语,而乔烛则在旁边笑个不停。
“哎哟,‘姣姣,你比花更烂漫’……还得是太子爷,情话信手拈来……”
哪吒黑着脸:“你烦不烦,再笑就滚出去笑!”
该说幸好他们有灵力傍身,立下隔音结界,不然高低得被告个扰民。
电影的最后,龙女终于寻得了万劫红莲,复活了爱人,而自己则在这新生的至纯火焰中被蒸腾泯灭,留下一片粉蓝色的鳞片,见证着这水火不容的爱情故事凄美的结局。
鳞片倒映出少年怔愣的双眸,随即屏幕一黑,电影戛然而止。在观众们还沉浸在悲剧美学的伤感中时,忙不迭站起来的黄佳佳、陆川息便显得格外突出。
二人表情心有余悸,有种虎口逃生的解脱感,还扯了扯旁边二刷却还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夏元心的袖子:“呜呜,太好哭了,龙女和哪吒怎么这么惨……”
哪吒本人:……
乔烛评论:“确实挺惨的,不过根据最后的伏笔来看,大概有第二部。”
——如果导演没有被哪吒显灵这件事吓到跑路的话。
不过,虽然情节俗套了些,但服化道和特效都制作精美,一直到走出电影院,都能听见观众们不绝于耳的讨论声。其中,最多的便是围绕男女主演员的言论,李半音听了几句,便笑道:“这些人是没有见过兄长的风华,才会对这拙劣模仿之辈报以追崇。”
马善嗤笑一声:“哪吒就算了,那女的不妥妥带资进组吗,演技差成那样……”
然后他就发现众人齐齐看向了他。
乔烛:“你不是睡觉吗?”
马善:“……少管我!”
电影终场,天色也晚了,众人纷纷各回各家。夏元心加了乔烛的微信,约好讨论实习的时间,就恋恋不舍地看一眼哪吒,宣布告退:“那我就先走了……那个,哪吒大大,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说完,甚至泪眼婆娑地抹了抹眼,然后脚底一溜烟,跑远了。
喜提妈妈粉的哪吒觉得拳头硬了。
不过毕竟已经过了曾经那个喊打喊杀的年纪,他最终还是把这口气咽下去,转过头。乔烛正笑吟吟地看着他,表情慈祥令人火大,又及时开口说正事,阻断他的炸毛:“太子爷,两个时辰的显形时间还有一会儿,要去城隍庙走一趟么?”
他补上一句:“也算是领导视察工作。我之前看过,此地的城隍香火微薄,很是可怜。”
哪吒冷冷看他:“在你心里我是这么好心的人?”
乔烛依旧笑吟吟的:“我只晓得太子爷嘴上不说,心里一直记挂着翠屏的地方百姓。”
哪吒露出个恶寒的表情:“少阴阳怪气我。”
然而,即使看起来不情不愿,等到二人踏入城隍庙门口,乔烛还是察觉哪吒周身的气势一变。
已然入夜,城隍庙人影寥寥,少年武神身上重新换作了那件红衣,混天绫从手臂穿过,悬浮身侧,手上的金镯闪着滚烫的光,头扎双髻,表情冷冽,再也没人会认错这位脍炙人口的小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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