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是不考虑这么多,有了皇帝的那份晋封圣旨,陆云缨也算有了保底。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陆云缨是绝不会拿出来的,那几乎可以算和皇帝闹翻,逼着他捏着鼻子帮忙,这对狗脾气的皇帝来说无异于是一种背叛。
陆云缨自认为现在和皇帝相处的还算不错,并不想让双方之间产生隔阂,不然就算生下这个孩子,没有皇帝的庇护,她过得也不会有多如意。
更甚至,那天皇帝提醒的——可不一定是那样温和的药。
打胎药都能算得上温和,那么不温和的药呢?
皇嗣贵重,去母留子?
陆云缨可一点都不想试探那些人的手段。
那么有没有一种,既能和皇帝坦白,又把她单独摘出去的方法?
陆云缨盯着水缸中的睡莲盯了一下午......无果。
她又试图想出一番委婉的,让皇帝不那么惊讶的能接受她可能怀孕这个事实的话术......无果。
所以在撒娇卖痴、阴阳怪气上很有一套的婧贵仪,在这个温暖的夏日午后,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所以为什么一个无子的皇帝,对自己子嗣的态度那么不乐观啊,陆云缨忍不住抱怨。
忽而,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未入宫前,她曾听说太后垂帘听政,朝堂上还有辅政大臣辅助朝政,大临才得以平稳运行,没出什么乱子.....至于皇帝,完全就是一个吃喝玩乐的高级纨绔,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因为入宫后,皇帝的形象在她眼中一点点改变,除了性格奇特点,纨绔子弟什么的,压根与皇帝沾不上边。
所以渐渐地,她也就忽视了曾经听到的流言。
可如果流言是真的呢?
更甚至,现实情况比流言要更严重点,皇帝的处境,他不要孩子的理由......
陆云缨一时之间忽而有点不确定,她服用保胎丸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当天晚上皇帝没有过来。
接连几天,皇帝也没有过来,准确来说是连后宫都没踏进去一步。
其实还算正常,伴随着皇帝掌权,他会越来越忙,给后宫的时间......嗯,在可靠的继承人诞生前,这方面还是少不了的。
皇帝的确有重要事情需要处理,今年夏日雨多,江东尤甚,为了预防洪水冲垮堤坝,需要安排工部的人去那边巡视,顺便加固堤坝。
这是个肥差,特别是对于工部的人来说。
六部中,比起其他部门,工部其实没什么油水,更别说外快。
此去江东,别看长途跋涉,但他们这群人到了地方,便属于“天子使者”。
朝堂会拨款不说,地方也会好好地招待他们,而且为了政绩好看,地方上的官员往往会额外给些好处费,这些好处费可不少,几乎比他们辛苦一年的俸禄还要多。
这属于默认的官场潜规则和灰色地带,也没人会追究。
既然是肥差,那么自然就有人争取。
之前几件事上,皇帝已经占尽了先机,因而在这件事上,为了达到某种平衡,他退了一步,越凌峰和太后的人便抢过了这件事。
对此皇帝也看得开,唯独有一个要求,尽忠职守。
好好办差,没事大家都好,有商有量,若是事后出了什么事情,别怪他翻脸无情。
皇帝最近在朝堂上颇为活跃,几件事下来,大家也不太敢将他当以前的傀儡天子看,得了这肥差的见状,低眉敛目赶紧保证自己一定不负皇恩。
经过这么一耽搁,时间便又过去了一周。
陆云缨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拖延症,明明事情这般重要,她也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后果,但还是一再耽搁。
在这种反复纠结下,陆云缨月事又来了,这次是真吓到雨朵了,忍不住就想去请太医。
忽而,陆云缨觉得这样也好。
李太医是陛下的人,若是能顺理成章借此揭开她怀孕的事实,说不准她也不用这样纠结。
但......
“婧贵仪身体健康,龙嗣也十分活泼,可继续按照微臣之前开的方子,三日一进补,同时在附近多走动走动......”
陆云缨:盯.jpg
在婧贵仪这种古怪的视线下,说着说着,李太医就说不下去了。
“婧贵仪,微臣,微臣说错了什么吗?”
“不,没有。”
“只是最近孕期反应似乎又强烈了些,颇些茶饭不思,不知李太医是否有办法。”
“啊,这样吗?”
李太医忽而有点心虚。
其实他上次压下心中的疑惑,也是有原因的。
婧贵仪怀有龙嗣,虽然他是妇科圣手,但也不可能皇帝一开口,就直接将婧贵仪交给他负责,珍妃的例子还在那呢。
况且前朝后宫这么多人盯着呢,当然要多几个太医诊脉,确定是滑脉,确定陆云缨有喜了,这套戏才完善,才没人敢怀疑嘛。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让那些太医绝无可能诊出其中蹊跷,皇帝让李太医在陆云缨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又加了几次假孕药。
不然都这么久了,珍妃给的那份药早该代谢掉的,哪里还能撑这么久呢。
因此上次陆云缨才说她要是出事了,那么整个太医院一起背锅。
也因此,瞒着陆云缨增加的几次假孕药,兜兜转转的,将下药的李太医和皇帝也瞒了过去。
更因此,陆云缨见信誓旦旦发誓她没有问题的李太医眼中表情越发复杂。
这是陛下的人!
这是陛下的人!
这是陛下的人!
重要的事情念三遍,但还是好气啊,陛下到底从哪里找来的庸医啊,别是没人用随手在路边摊子上抓了个江湖郎中吧,救命!
她记得珍妃怀孕时,也是交给这个李太医的吧。
珍妃的孩子,珍妃本人,不会是被他治死的吧。
越想就越是觉得害怕,这种庸医,难道不该被开除出太医院吗?
陆云缨心里有一万个状要告,偏生,她不能主动说,这一口气梗在心里,不上不下,几乎快要将人憋死。
送走了李太医,陆云缨喝了口冰冰凉凉的果子露顺顺气。
其他人都不知道,陆云缨不过是看了次太医,情绪起伏怎么就这么大,但也不敢问,到底是主子的事呢。
但很快,又有一个人打破了晴雨阁的宁静。
“主子,有一个宫女想要找您,说有重要的事情禀告。”
雨叶快步走进来道:
“不见。”
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
“那就让她走。”
“但,但她说受过您的恩德,特来报答,没有见到您之前,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一般陆云缨说了不见,雨叶很少会再开口。
现在这样几次三番劝诫.....
“你认识她?”
“奴婢只是见过,不熟悉,相较于奴婢,主子您才认识她呢。”
“哦?”
陆云缨难得好奇了。
而见到来人的第一秒,她彻底愣住。
“雪雁?”
“婧主子。”
雪雁当即跪下。
“奴婢有要事禀告,还请您听奴婢一言,奴婢发誓必定没有骗人。”
在场也就只有雨叶和陆云缨,没有让人避嫌的必要,陆云缨点点头,示意她直接说。
而后果真听到了一个大消息。
那日雪雁得到陆云缨的赏赐后,靠着那些首饰银两,在其他宫女太监的帮衬下,总算让雪梨养好了身体。
雪雁还好,她虽然经常来照顾雪梨,但也有自己的活计。
但雪梨这种明明是储秀宫的宫女,却被掌事嬷嬷赶出来,现在又病了几个月,缺儿都被人顶掉的宫女只能去干那些最脏最苦最累的活了。
浣衣局绝对算是辛苦的地儿,但在反复衡量后,却也是最适合雪梨的地方,有她这般经历的在浣衣局不算少数,因此雪梨混入其中也不起眼了。
一朝从伺候贵人的宫女变成底层的浣衣婢,的确让人难以接受,但雪梨也不是没吃过苦的,几个月下来,便也习惯了。
日子渐渐平稳了,雪梨雪雁两姐妹,也记着陆云缨的恩情,但入宫后陆云缨一路顺顺利利的,压根也不需要她们帮助,所以她们一直也就没找上门来。
不然,知道的以为是报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舔着脸过来要好处,沾光呢。
这些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
“昨儿个,雪梨姐姐在晾晒各宫窗幔的时候不小心将月牌遗失在那边,返回去找的时候,听到有人提起了您。”
“说,说您,您有孕是假的,要去揭穿您,”
“还说,明儿个太后娘娘会让诸位娘娘去请安,到时候便是最好的时机。”
说完,雪雁一脸惨白的跪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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