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自己握着笔的右手。
上次自己的袖子稍微靠近他一点,陆廷不是都吓成那个样子了吗?
自那之后严墨就尽量注意,不会再在突然的情况下主动伸手去碰他靠近他了。
反而在那之后,主动靠近他、和他相处得一如既往的还是陆廷。
但陆廷本身就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一弯起来,冲他一如往常地笑时,严墨就看不懂了。
对陆廷这个人,严墨总是看不懂他的。
为什么?
对一个暗恋自己的人这么好真的可以吗?
*
还真是严墨怕什么就来什么。
时间来到第二天。
十分寻常的主课连轴转的一天,课程表来到早上第三节课下课。严墨的同桌侧身从座位出去倒水。他回头看了正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休息的严墨一眼。
“严墨,你今天早上课间全都在睡觉啊。还好吗?”
上课时间严墨倒是看不出有异,坐姿端正一如既往。只是一到下课,他的同桌严墨就跟瞬间被拔走电池似的,人倏地倒在桌上就起不来了。
大课间也在桌上趴足了二十分钟整。他记得严墨以前可没有这样过吧。
被他一问,趴在桌上那个有气无力的背影也声音闷闷地回:“……嗯。我没事。”
因为课间本来就有不少人在趴着补眠,所以他在其中倒也不突兀。
同桌离开座位上去前面打水了。
就是今天有点不在状态而已,严墨确信。这是正常的情况,一个学期下来谁还没有一两天不在状态的时候。
或许是今天有点儿累还是本来就没休息好的缘故,等他歇一会儿就好了。
此时的严墨心里还心心念念惦记着自己未完成的卷子和练习们。
对严墨来说,这点小问题,只不过是在他原有的日程里加上一项“克服状态不好”的任务而已,后面还排着其他待办事项,一切该如何还是如何。
他只想着睡醒能赶快恢复状态。
好有精神可以接着做题。
今天效率不高,进度已经落后了……
严墨趴在自己手臂上,整个人窝成一团。看着就像是睡熟过去了似的,除了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肩膀,就没了其他动静。
奇怪。 严墨此时心里还模模糊糊地在想,今天的气温原本就有这么冷的吗?
明明他还听到后排老八在抱怨学校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发空调遥控器来着。
严墨现在有点思考不动。
这么看来自己这次是不是衣服带得少了点?……不过问题不大,忍耐一下应该能撑过这个星期。
啊,不知道了。
脑袋很沉,思考很慢,这一刻很想就这样直接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管。
课间环境嘈杂。说话大笑声,还有人在走廊上砰砰砰地大跑大跳。严墨难受地皱了皱脸。
一只大手覆上他的额头。
“严墨。你现在好烫。”
一片杂乱无章的声音中,他听见陆廷清澈明晰的声线在前方响起。
因为这个人正摸着自己的额头,背景里的其他噪音像是都虚焦模糊了一般,唯独只剩他的存在尤为清楚。
按照平时他的手已经被打开了。但严墨现在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实在不想动。
而且皮肤相触的地方凉凉的,有一点舒服。也不知怎么,他就那么容忍那只手在自己额头上贴了好一会儿。
陆廷站在他桌前低着头,就见此时的严墨双眼紧闭,乌黑睫毛在眼下落下小片阴影。他眉头轻轻皱着,原本就清冷白皙的一张脸显得脸色更不好了,正张着唇微微喘息着。看来是真难受了。
同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严墨对面已经多坐了一个人。
“他从早上就一直这样。”同桌对低着头的陆廷道。
陆廷又多看了睡着的严墨一会儿,这才抬头道:“发烧了。”
同桌一愣。原本还以为严墨只是感冒,居然发烧了吗?
此时在旁观望的老八看向陆廷,问:“怎么说?”
陆廷看着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严墨:“请假吧。”
还闭着眼睛的严墨不知怎么就耳朵里就只能精准地捕捉到这三个字。在众人围观下,他的人忽然回光返照,一下撑着桌子坐起。
严墨(冷酷):“我没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就算状态不佳,也只不过是他漫漫学习路上的区区一道小坎罢了。
让你感到疲惫的不是前方的大山,而是鞋底的一粒小砂砾——来自高三语录。
生命可以轮回,高考只有一次。
今天份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才不会在这种地方倒下……
起得太猛,撑着起身到一半的严墨重新一头往桌子上栽下。
他的人绵软无力地落到桌上陆廷捧着的双手当中。
陆廷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回桌上。
这不是已经连坐都坐不稳了吗?!
老八、周围座位上的人:“请假吧。”
同桌:“只能请假了。”
“还是请假吧。”陆廷说。
还在不服地喘着粗气的严墨:……
把严墨放好,陆廷起身回到自己座位上,一手从桌下拿出用黑色长尾夹夹着的一沓子条条。
老八看着那厚厚的一沓子,眼红得几欲滴血:“卧槽!我说什么来着!就知道你小子手里肯定有请假条!我上次跟你要你还装傻!”
开玩笑,那可是假条!
高三批假难如登天,在老八眼里那些就跟闪着金光的极品珍稀掉落似的,都多久没见着请假条的影子了。
也不知道陆廷从哪搞来的,区区一个班长手上竟然有这么多存货。
旁边的人也叽叽喳喳道:“他有条子也没用啊,识字吗你,看这一行上面写的是什么,班主任签名。”
“班主任今天不是没来学校,去开什么会去了吗?”
“副班呢?”
“你想靠他啊?我都忘了上一次见他在办公室是什么时候了…… ”
几人讨论之间,陆廷已经趴在桌上填完了一张条子。
他合上笔,姓名那一栏上,陆廷的字迹龙飞凤舞地签下了“严墨”两个字。
“你打算怎么办?”
“没办法了,”陆廷说:“我先带他去找别人。”
老八非常莫名:“除了班主任还有哪个别人能批假啊?……”
陆廷神秘一笑。
老八虎躯一震:“难不成,你要去找那个男人……”
没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到了那种该他发挥作用的关键时刻了。
平时陆廷上课被他抓,走路被他抓,就连吃饭也被他抓。像这种紧要关头让他们走个关系不过分吧?!
陆廷微微笑着:“不过先去一趟医务室签条子。”
于是先跟第四节课的科任老师说了一声,准备带严墨先行离开。
同桌刚要去扶人。
陆廷说:“我陪他去。”
语气里不是提议,反而像是自己已经决定好了。
“可是严墨他……”严墨的同桌此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众人顺着一想就知道他后面的话是什么了。
严墨,在当地较为有名的一位犟脾气。
他可不一定愿意配合去请假。
陆廷看了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严墨一眼:“他都这样了。去不去可由不得他了。”
就见陆廷信心满满地走过去:“严墨,起来吧。”甚至还没说什么。
严墨上来直接:“我没事。”
毫不意外的众人:看吧。
不禁让人感慨,虽然生病生得人都软了,但骨头还是一样很硬。
硬邦邦如一堵固执的墙,势必要让所有人碰壁。
陆廷:“嗯,知道你没事。但是下午上课还这个状态不就糟了吗,现在去医务室看一下的话,下面的学习效率会更高哦。”
趴在桌上的严墨犹豫一秒。
严墨:“那我不请假。”
耐心等待的陆廷:“嗯,不请假。”
众人:骗人。你连请假条都替他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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