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了,“阿——阿嚏!”
伊雷一个鲤鱼打挺从雪地上坐了起来,“啧”了一声,“忘了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了,不该在雪地上躺这么长时间的。快起来,小心感冒。”
雪莱皱起鼻子,对他的说法很是不满,“我没有——阿嚏!”
“你早晚有天得倔死。”伊雷也懒得再跟他进行一番辩论,直接伸出手把雪莱从雪地上拉了起来,“走了,回去洗个热水澡暖和一下。”
说着他替雪莱拍了拍肩头的雪花,又抖抖自己衣襟上的雪,弯腰拎起放在台阶上的购物袋,开门进屋。
雪莱跟在伊雷的身后,只看得见他宽阔的后背将大衣版型撑得很漂亮,衣角被风轻轻扬起,却无从猜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杜哈特的夜晚比朗赛和雷斯奥要明亮一些。
一部分原因是今天下了雪,放眼望去,大地上铺满了银白的地毯,在月光下反射出淡蓝色的光。
另一个原因是每到午夜十二点,教堂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就会有一群身穿白衣的教徒手捧蜡烛在街道上缓慢地行走、朝拜。
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向下看,远处教徒的队伍宛如一条发光的缎带,在漆黑的街道上起伏游动。
尽管不知道会在这里住几天,伊雷还是尽职尽责地把买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
随后他又打扫了卧室和餐厅的卫生,把沾满汤汁的餐桌擦得干干净净,垃圾装进袋子里丢出去。
做完这些,伊雷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成果。现在别墅里最脏的东西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唯一的问题是,雪莱从走进浴室里洗澡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却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伊雷走到卫生间门外,确实能听到里面传来花洒的水声,也能感受到蒸腾的热气从门缝里透出来。
只是听不到雪莱的声音,他洗得很安静。
伊雷抬手敲了敲门,“老板,你还要洗多久?”
门里顿了一下,“还有一会的,干什么?”
“我要上厕所。”伊雷懒洋洋地说。
“楼上不是还有个厕所吗?”雪莱皱起眉。
“水箱坏了,冲不了水。”伊雷说,“马桶里全是锈,都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
怎么好端端一幢别墅被那个主教给住成这样?
雪莱恼怒地用力搓了两下头发,“我知道了,那你等我一会儿,十分钟……算了,五分钟就行。”
“不行啊,我快憋不住了。”伊雷愁眉苦脸地说。
“那我也不可能马上飞出来!”雪莱气愤地说,“你就等一会儿又怎么了!”
“真等不了——”伊雷拖着长音,“膀胱都快炸了,再等一分钟就该直接尿出来了。要不我就尿外面洗脸池里算了,反正都是通下水道的……”
“哈尔顿!”雪莱被恶心得受不了,“啪”的一声扭开了门锁,“够了你进来上,快一点!”
伊雷挑了下眉毛,这才伸手扭开门把手,走进满是蒸腾白雾的浴室。
雪莱站在花洒下,皮肤在水雾的映衬下比平时更红润了几分,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到肩膀,水流沿着这道金色的瀑布向下流淌,滑过他纹理分明的竖脊肌、腰窝和挺翘的臀部,消失在隐秘的双腿之间。
雪莱的表情别扭极了,始终背对着伊雷不肯回头,把自己的正面严严实实地藏进水流里。
伊雷看着好笑,“至于么,又不是没见过。”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撒你的尿!”雪莱愤怒地瞪向伊雷,漂亮的脸颊涨得通红。
能让雪莱爆出这种用词,看来是真把他逼急了。
伊雷笑着不再说话,走到旁边掀开马桶盖子。
空气里水雾氤氲,雪莱背对着伊雷,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能听见拉开拉链和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格外清晰的水声。
听得他尴尬得想直接从瓷砖缝里钻进去。
受不了!这个叫伊雷·哈尔顿的男人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羞耻心吗?
他难道连一点“边界感”的概念都没有吗!?
然而此时此刻他拿伊雷毫无办法,只能闭着眼忍耐,等着他不紧不慢地提上裤子。
然而伊雷磨磨蹭蹭地上完厕所,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在雪莱忍无可忍地想转头赶他离开的时候,伊雷忽然开口。
“我上午说的那些话,你别太当回事。”伊雷按下冲水键,“我也没你想象得那么悲惨,何况事情都过去四五年了,最难受的时候早就过去了。”
一时间安静了几秒,空气里只有不变的花洒水流声。
“你是怕我同情你吗?”雪莱垂下眼帘,任由温热的水流顺着眼睑往下流,从纤长的睫毛上滑落下去,“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我以后不会主动跟你提这个话题……”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伊雷嗤笑了一声。他抬起头看过去,对方单手把马桶盖盖上,靠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
“你也太高看我了,老板。你愿意同情我,我高兴都来不及。”伊雷说,“下城区出生的人,命是很贱的。像老鼠一样密密麻麻地活着,哪一天死掉几个都再正常不过,也只有你这样善良的南特大老爷才会对我这样的老鼠报以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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