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妮也想不明白。
卢老只看了一眼,就叹息道,“当初修补这幅画的,是我一位先祖。
先祖在家训中留言,富贵川居图遭火焚烧,以木浆补之,待干透后,再用巧夺天工之技补画。
但木浆未经过压制,跟宣纸质地不同,二者不可能融为一体,补上去的颜色,早晚要脱落。”
大家万万没想到,卢老竟然早就知道了。
博物馆馆长一脸惊讶,“我曾听野史传闻,当初的补画人就姓卢,没想到竟是您的先祖。
那您先祖有没有提过,等木浆脱落之后又该如何?”
“提过,先祖死前留有遗训,说他终其一生,终于想出了修补的好法子,让后世子孙一旦遇见了富贵川居图,就用此法修补。”
“那实在太好了,找您就找对了,这幅画就拜托给您了。”博物馆馆长一脸热切的说道。
一副命运多舛的画,历经四百年,兜兜转转又遇到了卢家人,这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卢老点头,对元妮说道,“把画卷收下了。”
无用卷实在是太过贵重,馆长表示,修画期间,他就在工作室对面住着,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他。
卢老笑了笑,“我们吃住在工作室,你按时送饭就行。”
“卢老,你不是还有一个徒弟?她为什么没有到?”
大家一起看向元妮,元妮只知道,李凤霞早上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跑出去了。
“她有点事情,处理好了就过来。”当着外人,元妮只能含糊其辞。
卢老倒还罢了,他是个豁达的老人,对徒弟们十分宽容。
但组长很不高兴,明明他再三强调任务很重要,为什么李凤霞还要在关键时候拉稀?
就在这时,李凤霞终于来了,她满脸是汗,手里还拎了个黑色旅行包,“对不起,我来晚了。”
组长狠狠的瞪了李凤霞一眼。
博物馆馆长还以为她拿的是换洗衣服,不以为意,“卢老,既然您的学生都到了,那就开始修复工作吧?”
卢老点头。
博物馆的人开始搬运各种修复材料。
李凤霞满头是汗,眼眶还是红的,她死咬着嘴唇,手有些哆嗦,犹豫再三,还是拎着旅行袋进了工作室。
如今香江温度适宜,不冷也不热,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元妮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李凤霞手里拎的旅行包。
她跟李凤霞吃住都在一起,很清楚对方没有这样一个包。
这么一大清早的,也没地儿买去,难道是张公子送给李凤霞的?
旅行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元妮心里带着疑惑。
等材料准备齐全,馆长再次拜托,“卢老,辛苦你了。”
等委托方的人全部撤出去以后,卢老就让元妮关门,“修复这幅画非同小可,得把我的看家本事拿出来了,可不能被外人偷了去。”
李凤霞身体一颤,“您的看家本事?不是我们学过的那些吗?”
“不是那些,是先祖想出来的新法子。
最初的修复技术,就是用木浆修补在烧穿的孔洞处,然后再补色。
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木浆跟宣纸无法融为一体,时间长了就脱落下来了。
我先祖过不去这个坎儿,终其一生都在琢磨着新法子。
后来,终于被他琢磨出来一个好办法,他把这个法子记在家训上。
元妮,把我的包拿过来,里边有个笔记本,那上头就记着卢氏家训。”卢老十分激动。
元妮点头,问清楚东西都在休息室里,就按照卢老说的翻找去了。
卢老年纪大了,记得不大清楚,笔记本并不在他的包里边,而是被装进了外套口袋里,元妮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这个关键的本子。
她拿着本子,双手递给了卢老。
卢老点头,“你俩都坐下来,听我读,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们先学习,等心里有数以后,再动手。”
这是要给两人传本事了。
元妮和李凤霞都很清楚,卢老要教他们的东西很重要,之前她们才学了点皮毛,就已经能挣大钱了。
要是能学到卢氏家传绝学,在修复界就可以横着走了。
元妮立刻正襟危坐,满心都是激动。
李凤霞却是眉头紧蹙,一脸纠结,只见她两只手紧紧握着,指甲都掐进了肉里而不自知。
卢老戴上老花镜,拿起笔记本,慢悠悠的开了口,
“元妮,凤霞,我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收徒了,没想到在行将就木之年,还能遇到你们两个好孩子。
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已得了绝症,恐怕时日无多,今天要给你们讲的内容,是修复技术集大成者。
要是今天记不住,这辈子就学不到了,你们呀,可是要好好听,然后帮我修好这幅画……”
听到这里,李凤霞已是泪流满面,只见她浑身颤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如捣蒜,
“师傅,我对不起你,我不知您老人家病了,我不是人啊。”
第333章 左右为难
卢老和元妮都被吓着了,李凤霞受什么刺激了?
“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人都有死的那一天,我活到如今这个岁数,早够本儿了,你哭什么?”
卢老见李凤霞哭的凄惶,赶紧摘下老花镜,温言安慰她。
“凤霞,你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元妮早觉得李凤霞反常。
“师傅,我……我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儿。”李凤霞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什么事儿?”
“您对我这么好,要把独门绝学传给我,我却把摄像机带进来,想偷学您的本事,我违背了誓言,我不是人啊……”
李凤霞说的颠三倒四,话没说完就又哭了起来。
卢老紧皱眉头,元妮却是反应过来。
她赶紧看向李凤霞拎进来的旅行袋,只见旅行袋已经空了。
就在对面的博古架上,一个黑色小方盒上闪着红点,说明机器正在工作。
“你把摄像机带进来了?是张志辉让你带进来的吗?”元妮眼眸微凝。
“是他,我原本是不想带的,可他……”
原本张志辉只是利诱,先打感情牌,用美男计诱惑李凤霞,让李凤霞把摄像机带进工作室。
没想到李凤霞虽然坠入爱河,却还没有彻底糊涂。
“……我不敢欺师灭祖,我们队上的木匠,跟人学工木活,都一直把师傅养到老了呢。
师傅教给我大本事,我还没孝敬师傅一天,我不想出卖师傅的。”李凤霞哭的上不来气儿。
元妮取了条毛巾帮她擦脸,“既然不想出卖师傅,为什么又把摄像机带进来?”
“我跟张志辉说不行,我不能偷师,他就变了脸,拿出一摞照片威胁我。
妮儿,我糊涂呀,我怎么就信了他?那些照片都是我跟他亲热的照片,随便一张都能毁了我。
毁了我不要紧,关键是张志辉还威胁我,要是我不听话,不肯把摄像机带进来,他就把照片寄到我老家去,让我爸我妈跟着一起丢人。
我可以不做人,大不了跟金教授一样从楼上跳下去就成了,可我不能不管我爸我妈,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孝敬过他们一天,总不能连累他们?”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李凤霞觉得天都要塌了,老家风气保守,她未嫁,就跟男人亲亲抱抱。
若是这种照片传到老家去,别说是李凤霞无法做人,只怕父母兄弟都得跟着一起羞死。
李凤霞被威胁着没办法,只好把摄像机带了进来。
刚才卢老说自己生了病要死了,又触动了李凤霞的心弦,她再也忍不住,这才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先利诱,再威逼,倒是好手段。
原来,从一开始,张志辉的目标就不是区区二百万,他所图更大。
李凤霞想方设法问元妮借钱,完全是她自作主张。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元妮儿走到摄像机旁边,先把机器搬了下来。
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事情都被录下来了,元妮先关停了机器,然后又放给师傅看,
“姓张的包藏祸心,他就是想偷学您的技术。”
卢老叹口气,他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倒是没被气着,“凤霞,你都把摄像机带进来了,为什么又要承认呢?”
自己闯的祸,自己背锅,如果李凤霞不把摄像机带进来,那她跟卢老的师徒情谊还在。
现在李凤霞已经把摄像机带进来了,虽然没达到目的,祸害了卢老,但她已经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按照当初的约定,李凤霞和卢老师师徒情谊己断,是不能再叫师傅的。
“我……我……”李凤霞我了半天,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元妮冷眼看着,只能说李凤霞良心未泯,还没坏透。
当然,也有可能是李凤霞在最后关头看透了张志辉,悬崖勒马,又弃暗投明。
这个人反反复复,让人说什么是好呢?
李凤霞转向元妮,“妮儿,师傅生我的气了,你能帮我说句话吗?”
元妮摇头,有些红线是不能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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