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战争结束了吗?”谢言昭问。
夏藏风摇摇头:“刚好爆发了最后一场战争。”
“那他们让你来采购宝石?不怕你出事吗?”
夏藏风目光微动,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那里。
防空洞里有一盏煤油灯,被点亮了放在洞穴中间。暗桔色的光映着他的脸,谢言昭看到他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粘着黑污的尘土,看着不见狼狈,但觉得有些可怜。
过了许久,他轻轻开口:“你有没有听过‘乱世黄金盛世玉’的说法?”
谢言昭点头:“我知道。”
黄金作为贵金属,成色容易鉴定且易切割,即便是战争年代,它也是硬通货。可玉石不是,它们太依赖收藏价值,加上成色复杂,很多时候整体价值会高于切割价值,不宜携带和保存。
宝石和玉石同理,碰上战争爆发,这东西的价格会一路下跌、腰斩,甚至达到十不值一的地步。
“可是挣钱再重要,能有命重要吗?”谢言昭说。
夏藏风嘴角牵动,笑了一下:“我当然是惜命的,只是……每个人的境遇不一样。”
也许是无可奈何,也许是这笔钱有大用处,总而言之,他都是有原因的。
谢言昭见他没有深入往下说的意思,也就不再问了。
她重新转回正题:“那这次的袭击跟上次战争是一个性质吗?”
“不是,五年前这里不仅存在外战,它还爆发了一场内战。”
谢言昭神色茫然,她对这个国家的了解只基于新闻媒体,知道发生过战乱,也知道现在太平了。对于内战,她并不太清楚。
“这个国家一直有宗教分歧,宗教因素带来政治以及资源分配不公,激发了那部分被偏颇民众的不满。究其根源,其实应该算经济因素。”
谢言昭听懂了,还是太穷。
资源受倾斜的一方的日子都过得磕磕巴巴,那不受重视的那部分大概率连活着都困难。
“那他们的武器哪里来的呢?有人资助他们?”
“是。”夏藏风点头。
总有些阴险狡诈的人,喜欢幕后操纵,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来捡拾战果。
夏藏风继续道:“不过五年前有援军加入,内战和外战一起被摆平,那些恐怖分子头目也早就被击毙了。如今这场袭击人员,我猜是当年逃窜的余党。因为手法相似,都是先炸毁郊区的军营,再到城市投掷炸弹。”
“有些不幸。”夏藏风看着谢言昭的脑袋,“你好像是这次被投掷过来的炸弹伤到的唯一一个。”
谢言昭愣了几秒,“真的就我一个啊?”
“好像是。”
“那不是不幸,那是太幸运了。”
没有伤亡人员,那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谢言昭又看着夏藏风,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我看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都破相了。”
夏藏风本来没在意,听到她说后半句话的口气,“丑吗?”
“不丑,但我建议你回去后最好找家医院做个医美。现在男人也要做容貌管理的,尤其你还是男明星,那更得注意了!”
她说得很认真,好像脸上留疤是什么天大的事。
“那你有推荐的医院吗?”
“有的,我发……”谢言昭想用手机发给他,手机举起来才想起摔坏了。谢言昭改口:“回去给你发。”
“好。”
一时无言,谢言昭发了会儿呆,忽然感觉肚子有点饿。“你有吃的吗?”
夏藏风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两颗巧克力。
谢言昭拿了一颗,拆开包装纸,巧克力已经化得没了形状。
有些嫌弃,但顶不住饿,还是吃掉了。
两根手指沾上了粘稠的巧克力液,谢言昭晾着指尖,想擦掉,但是找不到纸巾。
“你擦我衣服上吧。”夏藏风说。
“啊?”
“没关系,反正出去后也不要了。”夏藏风看出她的犹豫,主动撩起t恤的下摆。
谢言昭这时注意到,他的t恤下摆被撕开了一角,她联想到自己头上的布料,猜到是他替自己包的伤口。
她将手指擦了上去,白色的t恤立即出现一片脏污。
“你不吃吗?”她指了指剩下的一颗巧克力。
“这会儿不饿,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夏藏风将那颗巧克力收起来。
谢言昭有戴手表的习惯,夏藏风低头的时候,瞥到她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要再睡会儿吗?”夏藏风问。
“睡不着。”
除了头疼,这边环境也是个大问题,闷热、空气不流畅,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谢言昭说话时,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表。这一看,她发现帕兰送她的海玻璃被摔没了,此时只剩下空荡荡的编织绳。
她握着手腕,表情慌张,夏藏风忙问她怎么了。
“这里有一颗海玻璃,是帕兰送我的。”
夏藏风不知道帕兰是谁,但看她这么紧张,想来是重要的人送的东西,遂安慰道:“等出去了,我帮你一起找。”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呢。”
“快了,政府军已经到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
“应该是危机没有解除。”
谢言昭听了这话,一时感觉出去遥遥无期。她记起上飞机前,奥格拉夫给她回的那条短信,还个那个号码。
确实被他说中了,但是她现在没有手机,打不了那个号码。
“要是有手机就好了。”谢言昭喃喃自语。
“要打电话还是……?”
“打电话。”
“我去帮你借。”
夏藏风起身,向防空洞里那些本地人走去,跟他们交谈了一番,给了几张纸币,然后借回来一部简单的老式手机,只能用来发短信和打电话。
谢言昭有些意外:“你社交能力还可以啊。”
夏藏风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人在逃命的时候,什么能力都会被激发的。
谢言昭试着拨通了那个号码,等待音没响几下,听筒里的人第一句话是用英语问她名字。
“谢言昭。”谢言昭顿了一秒,补充道:“fiumi。”
对方安静了一段时间,接着谢言昭听到那边像是换了一个人,声音沉稳,告诉她:“六小时后,我们来接你。”
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夏藏风听他们的对话,感觉谢言昭并不认识那个人。
“对方是什么人?”
谢言昭的神色也有些茫然,“不知道,不过应该是能救命的人。”
谢言昭打完这个电话,终于感觉看到了曙光。
她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唐苏。
打通了他的电话,没响两下就接了。她听到唐苏在对面激动地问她:“姐姐,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我在……”
谢言昭刚要说自己在什么地方,就听唐苏猝然打断她:“你别说!”
“……啊?”谢言昭不明所以。
“这边有人出卖了你,你一定要躲……”
唐苏话没说完,电话被突然中断,像是有人过来了,他怕被人发现,紧急切断通话的样子。
谢言昭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但直觉他有危险。
六个小时原本并不算长,在可能存在“跨国”的情况下,已经算高效率了,但是现在她却有了紧迫感。
她得想其他办法。
“你知道这边驻外大使馆的电话吗?”她问夏藏风。
“我知道,但是……”夏藏风欲言又止,最后并没有将那句话说出来,他接过手机,道:“我来打吧。”
夏藏风快速按下那串号码,仿佛已经熟记于心。对面接通后,他跟大使馆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谢言昭看他面色凝重:“是不是不乐观?”
“一般来说,大部分驻外大使馆是不会有军队驻扎的。”夏藏风说得比较委婉。
大使馆能保护你,是灾难离你不算太近的时候。像这种他们已经被恐怖分子包围的情况,他们目前只能督促所在国采取军事行动。
*
凌晨一点,距离跟唐苏的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谢言昭望着黑漆漆的洞口,身上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发,虚脱到整个人都快神志不清。
她再想给唐苏打回去,那个电话都是关机。
夏藏风帮她分析:“外面没有枪声,也没有爆炸的声音,他们一定是安全的。”
“我知道,但是……”
其实谢言昭能确定他是安全的,因为除了这些客观存在的外在因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系统没有出来。
如果唐苏出事了,意味着任务直接失败,系统一定会出来通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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