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村里人对林琅的认知还停留在,她嫁给东北农场的娃娃亲走了,这些大抵只和七叔公一家有书信往来。
带着满满的好奇,很快七叔公七阿婆家周边的大婶大姐们就一起来串门了,姜心明等人在内都被好一顿围观。
林琅倒也不反感,这些久未谋面的“故人”来凑个热闹。
快到要煮午饭时间,小院里才稍稍清静了些。
林琅和闻昭非住到闻昭非第一次来小宁村时,曾经住过两晚的客卧里。
“这是……我的床?七叔公七阿婆居然把它买过来了啊,”林琅很快就确定了,架子床脚上有她姥爷林尧青留下的字刻。
闻昭非再一打量也跟着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房间里的那个窗台置物架和梳妆台都很眼熟,七叔公七阿婆不止买了一张床。
当年离开前,林琅是将林家小院连同里面的床等家具,一起卖给了同村的宁三伯一家,林琅当时心中肯定有不舍,但大抵想过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看它们了。
七叔公七阿婆应该在他们走后没多久,就从宁三伯那里把林琅的床等家具买回来,一直放到这间客房里,随时等着林琅回来继续用。
林琅也不整理东西了,她又出房间去找七阿婆撒娇,“阿婆,你们对我太好啦,你们怎么会去买床呢?叔公都没在信里告诉我。”
七叔公去买这些旧家具少说也得花个十几二十块,这笔钱无论在六年前还是现在,于七叔公七阿婆而言都是一笔大钱。
“你可是我看着长大,又亲手嫁出去的丫头,甭管你回不回来,这里都有你的家,”七阿婆笑呵呵地抱住林琅。
当时婚事办得那般匆忙,他们对闻昭非的了解流于表面,林琅孤身一人跟着闻昭非走,他们怎么放心得下。
两人一合计就决定将家里客房留给林琅,再去还没搬进林家小院的宁三伯那里把林琅常用的那些家具买回来。
林琅或忍受不了农场的天气,或和闻昭非吵架回来了,都能在小宁村里有个落脚的地方。
“没回来好,说明林嫂子和你都没看错人,闻医生果然是个好的,”七阿婆在闻昭非面前是一副认定他不错的模样,但心中的担忧一点儿不比七叔公少。
在林琅和闻昭非之间,他们肯定更倾向于林琅。闻昭非若敢让林琅受委屈,她和老伴儿能立马翻脸拿扫帚打人。
林琅点点头,“三哥和老师师母、爷爷们都对我很好的。阿婆,您和叔公陪我去京城住段时间好不好?我带您逛故宫,爬长城,您放心,我让三哥和姜哥他们轮流背您走。”
林琅顺势撒着娇提出邀请,宁山县甚至省城的医疗条件都比不了京城。
七叔公七阿婆的真实年龄比闻鹤城简帛都更小,看无论从体态还是面容都比他们要苍老许多,七阿婆更是常年受腰病折磨。
因为身体条件不好,闻昭非也只能一直远程给她提供保守治疗。
七阿婆想都没想就要摇头了,“去不了,去不了。能再看到你,我就能安心了。可别折腾,不然我可要生气的。”
每年大孙子和宁小梅都要给她和老头弄医院去,可把他们给气的。他们身体可没毛病,不花这些冤枉钱。
“哦,”林琅失落地应一声,也没敢想她能立刻让七阿婆七叔公松口,无论体检还是治疗,都需要他们配合才行,真把人骗到医院,他们执意不愿,其他人也没办法。
“唉哟,可不许难过了,来阿婆家就得开开心心的。走,阿婆带你吃糖去,”七阿婆精神头好得不了,也不用拐杖,就拉着林琅往她尝糖果的房间走去。
宁小梅看得又无奈又好笑,她妈明显就招架不了林琅的撒娇和请求,这才想哄小孩儿那样拿糖哄林琅。
宁小梅走来敲敲客卧的门,再进来要帮忙,就见闻昭非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哎呀,都让你们自己动手了,”宁小梅略不好意思地说明,她从宁山县跟回小宁村来,忙是没帮上多少,基本都还是闻昭非几人自己干的。
“您客气了,我们自己能行,这里很快就好。”
闻昭非说着继续将他和林琅的衣服挂到刚刚擦过两遍的衣柜里,衣柜继续敞开着,他端着木盆出来。
宁小梅看闻昭非就是熟手的模样,就不再不放心地要来帮忙了。
她又去黄成言三人的客房去看看,他们那边一样没有她能插手的地方,基本只要将夜晚盖的凉被给他们就好。
原就是大夏天,几个火气大的男人夜里睡觉,还不一定愿意盖被子,不过小宁村一直是冬暖夏凉,夜里倒说不上太热。
宁小梅走一圈又回厨房去给七叔公帮忙,他们中午主要是吃米饭,林琅闻昭非早上从县城国营饭店就买好了好几样肉菜带回来,热一热就能吃。
林琅和闻昭非带来的行李中,大部分都是从京城捎带来给七叔公七阿婆的礼物,有衣服有北方特产和一些搭配好的药膳药材等。
吃过午饭,正好是一天中最热的时段,他们继续在家里聊聊天,说说各自的境况。
下午三点多时,宁小梅的儿子陈鹏赶来小宁村。
他从县城服装店堂妹那里知道林琅和闻昭非回来了,这些年他们家可受了林琅闻昭非不少恩惠和好处,他必须回来帮忙一起招待。
简单聊了几句,陈鹏引路,林琅和闻昭非在姜心明、俞飞两个警卫员的保护陪同下,往两村交界地带的墓地走去。
黄成言陪七叔公去找村里懂看黄历的人看日子去,宁小梅和七阿婆张罗起晚饭的备菜等。
他们从七叔公家出来走多远,就遇到来找林琅的秦英兰。
随后,秦英兰也跟来凑热闹,一起往墓地去。
“我爸妈让我问你们什么时候方便,来我家吃饭,我妈可太想见你了,”秦英兰挽着林琅的手走,笑吟吟地说明,她中午跟着秦勇回自己家吃饭,家里的董红玉差点儿饭都不想吃,就想来看林琅。
出门又立刻折返,她又想着林琅一行刚到,肯定忙着收拾和七叔公一家叙旧,犹犹豫豫她就没来。
“我和三哥明儿去看秦叔和董婶儿,”林琅也记得董红玉对她的诸多照顾,她当时独自一人住林家小院,日常就多亏董红玉关照。
林琅姥姥去世后,董红玉基本有路过林家小院都会来看林琅,或听到村里长舌妇人议论林琅,她都要黑脸阻止。
这六年,她也经常让七叔公一起给林琅寄东西。
别人家去不去无所谓,秦勇和董红玉家里,林琅和闻昭非肯定要走一趟的。
秦英兰点点头,又看两眼她们前头低声交流中的闻昭非和陈希,和她们后头主要关注路况的姜心明二人,她继续小声和林琅八卦起来。
“你还记得王家的那些事情不?”
“嗯,”林琅点头,又诧异地看来,“他们家又怎么啦?”
“他们家又闹离婚啦,”秦英兰也是回来听她妈董红玉说的才知道。
“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当时堵你路的那个贺知青……贺永明后来和王诗雯的堂妹王菁菁结婚了,”秦英兰也是想了一下才把名字记起来。
“大前年贺永明为了能参加高考就差点儿和王菁菁离婚了,一次没考上,第二次考上后,王菁菁死活闹着和他一起回京城,但今年2月时,被她堂姐王诗雯送回来了。”
董红玉是生产队妇女主任,日常就是处理这些事情,王菁菁要请董红玉帮她做主,但董红玉也就能在村里说上话,哪有本事到京城去帮王菁菁主持公道。
且在王菁菁和贺永明结婚前,他们这段婚姻就不被看好,当时已经有个别知青通过家里关系,回城去了。
他们这样的小山村根本留不住这些城里来的知青,留住了人,也留不住心,这样的婚姻又怎么可能幸福。
王家已经让王诗雯嫁了一个知青还不够,居然还把女儿嫁到知青院去。
林琅神情相当诧异,又忍不住多问一句,“他们生孩子了吗?”
“嗯,”秦英兰点了点头,“一个男宝,也幸亏是男宝。贺知青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他们家里只认孩子,不认孩子母亲王菁菁,就因为王菁菁不是大学生!”
秦英兰和王家人普遍关系糟糕,但说起这个事情,还是讨伐贺永明更多,要不就别结婚别生孩子,几年夫妻都当下来了,说翻脸就翻脸。
林琅却是从秦英兰的话里想到“自己”原本的命运,她以为她走了,这个事情就不会再有了,却原来依旧有人当了女主王诗雯的对照组。
不过好一点儿的是,王菁菁的孩子不至于沦落到被拐子抱走,王菁菁再落魄,小宁村依旧有她的容身之处。
未来政策和风气再放开些,王菁菁或能有更好的出路和未来。
“渣男!”林琅到底没忍住又骂了一句贺永明。
秦英兰跟着骂一句不是很理解的话,“渣男!”
秦英兰继续道,“不过,我要说的离婚不是王菁菁和贺永明,是王诗雯和祝之徽。王菁菁前几日同何大婶吵架时,不小心说漏嘴了。”
“哼,不是我爱说他们家的是非,你不知王诗雯有多过分!”秦英兰叭叭地同林琅告状起来,这些让人生气的事情,平时也不好总写信里去。
秦英兰和王诗雯的关系从最开始的单纯没玩不到一起,到后来王诗雯莫名其妙讨厌和提防她。又在王诗雯第一次高考成功靠到京城师大,而秦英兰落榜后,彻底恶化。
王诗雯当面奚落落榜的秦英兰,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幸亏祝之徽当年没看上秦英兰,而是看上她,才能夫妻双双高考成功回京城去。
秦英兰直接被王诗雯气哭了,她早八百年没去看过祝之徽在内的知青们了,更不可能惦记已婚的祝之徽。
这怨结下多年,秦英兰就也乐意看王家的热闹,她知道林琅也不喜欢王家人,这样的好消息,她当然要第一时间和林琅分享了。
“……我要被她气死了!你说,这离婚消息能是真的吗?”秦英兰和董红玉也无法确定王菁菁是吵架胡编乱造,还是真有其事儿。
“要我说……他们就该绑死在一起才好,免得去祸害别人,”林琅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她也不再避讳地将在京城偶遇王家兄妹的几件事情说出来。
秦英兰惊讶地瞪大眼睛,“坐牢?退学?我可没在村里听说过。”
王家人到现在还在各种炫耀和骄傲王诗雯考上大学,王建民也到外务工去的事情,合着真实情况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啊,我的佩佩,这可太解气了!”秦英兰反应过来后就是高兴,一点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秦英兰转悠着眼珠子问道:“我能和我爸妈告知一声吗?”
“当然,”林琅轻笑一声,算起来她和王家人也是交恶的,这样“回敬”一番并无什么不可。
走前头的闻昭非停步,等林琅走近后,他扶住林琅的一只手,“快到了,累不累?”
他们前面是一个小瀑布,要踩着几个石头路过,再转过道就是矮坡上的墓地了。
林琅很久没走这样的路了,闻昭非肯定要扶着才放心,同时他也跟着听了几耳朵秦英兰和王家的旧怨。
林琅朝闻昭非弯眸笑着摇头,“不累。这里还同记忆里的一样啊。”
在宁山县还能看到不少变化,小宁村就完全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连这条往墓地去拜祭的路都同记忆里相差无几。
“嗯,”闻昭非继续扶着林琅走,在林琅犹豫踩哪个石头时,他将人抱起来,三五步就抵达了瀑布对面,也不放下林琅,继续抱她走。
秦英兰收回目光,又对陈鹏几人连连摆手,“我不用。”
秦英兰很快就跟上来了,她印象里的林琅还是几步带喘、极不会干活的形象,被丈夫抱起来走,不是很正常很应该的嘛。
“可以嘛,你现在身体好很多了。你当时可太……多走几步路,就挂我身上起不来的,哈哈哈,也就你是个大美人,我乐意给你挂,”秦英兰一边为林琅身体好很多而高兴,一边揭短起来。
林琅趴闻昭非肩膀上,佯怒地瞪一眼秦英兰,“哼,我现在有三哥了。”
秦英兰继续逗林琅,“行啊你,都不会害羞了。”
他们继续说说笑笑,确实没感觉累和走多久,就抵达到林尧青和温如归的合葬墓前。
这里在清明时,陈鹏和七叔公来清理拜祭过,但南方草木繁盛,现在又已经长满了高高低低的杂草。
“姥爷,姥姥,我回来了,”林琅认真拜了拜,又摸了摸石头墓碑,“过些天,我和三哥就接你们回京城。”
以后,她就能每年清明都亲自去扫祭和看望他们了。
闻昭非也跟着林琅拜了拜,随后他们四个男人一起拿着工具将杂草清理一遍,不用半小时就都弄好了。
秦英兰也没再叨叨不停,而是安静陪林琅在不远处的树下待着。
秦英兰记忆里闪过温如归下葬时,林琅在墓前哭得肝肠寸断、那溢出画面被抛下的绝望感,即便当时和林琅没什么交情的她,看着都觉得心疼。
林琅偏头过来对秦英兰笑了笑,从思念姥姥的情绪里脱离出来,现在的她很幸福,她做到了她答应姥姥们的事情了。
闻昭非走过来,揉揉林琅的头发,“我背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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