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蔹想起他曾听师兄师姐说,大师兄以前还陪他们玩过捉妖游戏,最开始大家都不太积极,觉得这都是小孩玩的东西,太幼稚,后来大师兄负责扮演被妖怪掳走的新娘之后,所有人都变成抢着参加,并且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
那会二师兄一脸神秘的跟他说:“你知道这个游戏的精髓在哪吗?在于成功打败妖怪,从妖怪手里救下‘新娘’之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师兄说上一段‘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台词。”
白蔹十分鄙夷这帮幼稚的师兄师姐。
直到现在,他看着一身红衣的姜偃,想象着那副画面,总算知道了这游戏的“乐趣”。
可惜,他没机会体验一把了。
正遗憾这,背后蓦然冒出一股凉飕飕的寒意,他打了个寒颤,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画面上收回。这才想起,如今大师兄已经是知名修仙界通缉犯,立马紧张看向聂如稷。
“师尊,师兄他......”
他嗫嚅着,想说多年师门一场,师兄一时做错了事,抓回来好好教育就是了,也不用非要赶尽杀绝吧?
却被聂如稷冷冷打断:“坐下。”
总觉得师尊看他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刚才被师尊打残的记忆涌上,他不敢再多说,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和其他人一样盯着那上面画面里的人看。
才这么会功夫,姜偃那边就出现了状况。
漆黑的沼泽翻涌起来,一个气泡在沼泽上鼓起,咕嘟一声破裂。
紧接着气泡接二连三地吐出,就像有什么相当巨大的东西将要从沼泽下冒出来。
一道黑影嗖地向他袭来,姜偃甚至还没看清是什么,身体已经先一步甩出了攥在手里的头巾,糊住那个黑影甩飞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一个白色骷髅脑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摔在沼泽上,原本整齐完美的头骨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姜偃拎着沾着碎骨头渣的红盖头,和那头骨渐渐没进沼泽的空洞眼睛对视时,总觉得那眼眶竟然透出股忧郁可怜的意味,仿佛下一秒就要淌出两道委屈的泪来。
一只从沼泽里伸出来,还有一指距离就要触上他鞋面的白骨手,在停顿之后,像是倒带一样迅速缩回了沼泽里,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姜偃还以为要冒出来什么妖魔鬼怪邪神。
这骷髅太弱,弄得他莫名良心一痛:“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沼泽鬼也和水鬼一样,要拉人下去做替身还魂吗?”
骷髅回答不了他,吐出个泡泡,消失在了沼泽里。
姜偃浅浅笑了下,随后收起笑容,有些凝重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烧焦一般的黑痕。
是刚才骷髅飞起时不小心溅到的。
果然像画姬所说,这片沼泽有着极强的腐蚀性。
但对他的魂魄貌似没有什么影响。
他抬头望向沼泽,眼睫微颤。
既如此,或可一试。
正堂上,众人齐齐屏住呼吸。
姜偃在沼泽前驻足片刻,终于动了。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迈了进去。
滋滋——
一只脚才放进去,平静的沼泽就像进了水的油锅滋滋作响,听得人头皮发紧。
整个沼泽都因为新鲜血肉的进入沸腾了。
姜偃脸上血色迅速退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惨白。
他把牙咬得死死的,哪怕腿上传来一阵钻心蚀骨的痛,他也一声都没出,连身体本能的颤抖都克制在了衣服下。
聂如稷给他“直播”,不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现在有多狼狈吗?想看他痛哭流涕跪求他救他?他偏不让他如愿。
姜偃弯起眼睛,笑得更开心了。
嘴里哼着欢快的小调,脚步从一开始的迟缓艰难,到后来近乎淌着泥泞的沼泽奋力奔跑起来。
那双眼睛里的炙热随着加快的步履,渐渐化为令旁观者为之心惊的狂喜。此时此刻,他的狂热远超世间一切朝圣者,仿佛整个世界对他来说只剩下尽头存放着的那只眼睛。
他不是要去取出信物的普通修道者,而是满怀激动,欢喜地去见心上人的爱慕者。
为此就算双腿腐蚀成白骨,他也甘之如饴。
正堂上,原本斜靠着扶手的画姬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直了身体,那份写意从容之色也变作认真凝重。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仿若欣喜赴死的模样,心中不由一震。
白蔹站起来,喃喃道:“我从未见大师兄这种模样,他果然,是魔修啊......”
极尽欲望与欢愉,为追逐所求之物献出一切乃至赴死,亦为我心所向,此为魔道。
第四十一章
原本稳如泰山的聂如稷不知道什么时候支起身。
看着秘境之中步履维艰,却面容坦荡,不见一丝怯意的青年,仿佛遇到了难解之事一般,满眼困惑。
在他的印象里,姜偃一直是当初那个有些娇气,吃不了苦,怕疼也怕累的少年。
聂如稷从小就被家族寄予厚望,身边的人对他要求严格,他为了突破瓶颈,更是频频将自己置入危险之地。身边所见修道之人,无不潜心刻苦,几乎舍弃全部为人的欲求,以接近太上忘情的状态。
只有姜偃不同。
他起初按照聂家教导自己那般教导他,将宗门功法丢给他,隔几日再来检查时,若还不会,就丢进妖兽群中,濒死之刻逼一逼自然就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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