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堪快步朝沐晟迎了过去,拱手道:“侯爷折煞下官了,怎敢劳烦侯爷亲自相迎?”
沐晟当即一把抓起陈堪的小臂,大笑道:“诶,你我之间,何必拘泥于这些俗礼,元生,快快随本侯来。”
沐晟的热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被沐晟故意冷落的三个御史言官。
陈堪也有些受宠若惊,虽说在辈份上他与沐晟同辈,但在身份上,两人可谓是天壤之别。
一个只是没什么权力的驸马爷,一个却是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沐晟这么热情,反倒是让陈堪心里有些警惕起来。
沐晟该不会要贿赂我吧?
入了侯府足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礼堂,陈堪禁不住有些乍舌,就沐王府这规格,已经远超寻常的亲王府邸的规格了,在陈堪所见过的宅子里,也就比当初的天下第一强藩的晋王府稍逊一筹。
或许北平那座燕王府的规模还没有这么大。
难怪历史上朱棣针对沐家的骚操作层出不穷,要是换成陈堪,陈堪也不放心啊。
礼堂之中,几张巨大圆桌之上已经摆满了酒菜,似乎就在等着陈堪这个正主上桌了。
陈堪与沐晟把臂坐下之后,三个御史也挨着陈堪坐了下来。
大明虽说分餐制比较流行,但沐晟显然是不喜欢那个调调。
四位钦差大臣坐下之后,才是跟随沐昕而来的云南属官。
但能与陈堪和沐晟同桌的也就分管政治的左右布政使与分管军事的按察使与都指挥使等寥寥几人,其他人只能按照自己的身份去往相应的位置上落座。
沐晟张大了嘴巴,大笑道:“元生,这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吧?”
陈堪摇摇头:“比起侯爷镇守这偌大的云南之地,倒也不算苦。”
“诶,本侯可是听说你刚过完元正,便一路朝着云南奔来,二十多天四千余里,老实说,这个速度,就连本侯都感到钦佩无比啊。”
沐晟此话一出,一旁的云南官员们脸上便露出诧异之色。
原本他们还以为陈堪只是一个靠着娶了公主幸进的纨绔,倒是没想到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郎竟然还有着这样的毅力。
要知道他们许多人当初来云南上任的时候,走上三五个月也是寻常之事。
陈堪笑了笑,也没有否认。
沐晟继续笑道:“赶了一天的路,饿了吧,先吃饭,尝尝云南的风味,比起京师的美味佳肴虽然差了些,但好在胜在新奇。”
沐晟招呼了陈堪一声,便提起筷子亲自给陈堪布菜。
这一举动,顿时又惹得一群云南的官员心惊不已。
以沐晟的身份,寻常官员勋贵能与他同桌而席那都是莫大的荣耀了,更别说让他亲自布菜了,这个年轻的钦差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陈堪也有些懵,沐晟这是唱的哪一出?
若非进门时没看见院子里埋伏了刀斧手,陈堪都要怀疑这究竟是不是鸿门宴了。
他夹起一筷子不知什么肉放进嘴里,心里琢磨着沐晟这么热情,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沐晟仿佛没有看破他的小心思似的,不断的给陈堪布菜,甚至就连斟酒这种小事都亲力亲为,完全是做到了一个事无巨细。
但这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却是让陈堪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酒宴进行到一半,一群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女子鱼贯而入。
她们每个人的身材,身高都出奇的一致,甚至就连长相都高度相似,鹅蛋脸,柳叶眉,水灵灵的大眼睛,身上的穿着可谓清凉。
若非肤色上与中原女子有所差别,陈堪还以为他来到了秦淮河上哪家高端的风月场所。
就在陈堪疑惑的档口,沐晟笑道:“这些女子乃是当地摆夷土司献与本侯的,摆夷土司族中有一种优美的舞蹈,据说是其族中女子观摩孔雀起舞时所创,讲究的是一个身姿灵动舞姿优美。
本侯是个粗人,平日里也只是看个热闹,但今日在坐的各位,都是饱学之士,尤其是元生更是当世大儒亲传,不妨观赏评判一番,看看这云南的舞蹈与中原有何不同,可有可取之处?”
沐晟的一番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陈堪也将注意力从桌上的美食转移到了一群女子身上,陈堪与两位御史更是瞪大了眼睛。
他们才是真正的饱学高雅之士,奈何官位不高,俸禄也不高,一年到头也没几次看歌舞的机会。
虽不至于露出一副猪哥之相,但仍难掩好奇之心。
沐晟见状,轻轻拍了拍手,礼堂的屏风之后便传出一阵似萧非萧,似笛非笛的管乐之音。
管乐一出,女子的身形便随声摆动。
其姿势形态,像极了孔雀。
而一听见这乐声,三个御史的眼神之中好奇之色更浓,以他们对乐理的理解,竟听不出这是何种乐器演奏的,只觉得有些像笙一类管乐,但细听之下又不太像,这乐声悠扬极富韵味,美妙动听至极。
能成为御史一类的清流言官,本身就证明了他们的学识和见识,没想到云南竟然还有一种他们不知道的乐器能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丝毫不逊色于中原之地源远流长的丝竹管乐,真是奇了。
还有眼前的舞蹈,虽然少了几分中原人追捧的优雅,却多出来几分灵动俏皮,一时间也让他们有些惊讶。
陈堪则是在听见这乐声的第一时间,脸上便露出了回味的笑容。
这种乐器,他太熟了,他不仅熟,甚至还能演奏。
民族乐器里,陈堪最喜欢的便是这一个,云南少数民族的葫芦丝,还有风靡于草原之上的马头琴。
看见陈堪脸上的表情,沐晟好奇的问道:“元生知晓这乐器与舞蹈的来历!”
虽是发问,但沐晟的语气确实无比笃定。
陈堪点头应道:“确实知道一些。”
第二百二十七章 治军有方
一曲终,一舞毕,陈堪淡笑着赞叹道:“不错,比之中原之地的舞曲别有一番风味,确实不负孔雀舞之名。”
一顿晚宴吃得宾主尽欢,待众人自绝美的舞蹈中回神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陈堪与沐晟把臂出了礼堂,不由得感慨道:“云南的天色黑得比京师可晚多了。”
沐晟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轻笑道:“家父在世时,曾与本侯说过,中原之地陷入夜空之时,西域依旧是阳光普照,可惜了,此等异景本侯未能亲眼所见,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陈堪微微颔首,没有接话,这样的景象他也未曾亲眼见过。
“今日天色已晚,陈大人与麾下天使不妨早点歇息,本侯明日亲自带陈大人游览云南名胜。”
一顿接风宴吃完,陈堪也确实有些累了,遂拱手应道:“有劳侯爷!”
为陈堪等人安排居所等琐事,依旧是沐昕亲力亲为,事实上沐晟常年留守军营,这西平侯府之中的事情大多数时候便是沐昕做主。
在侯府安定下来,陈堪紧绷的精神逐渐放松,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路走来,钦差队伍之中的所有人几乎都已经达到了极限,陈堪自然也不例外。
翌日,当陈堪自睡梦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时分。
陈堪伸了个懒腰,口中发出一声舒坦的呻吟。
却不料房门被忽然推开。
“谁?”
陈堪一把抓过被子盖在身上,一脸警惕的盯着大门。
两名女子手持木盆与毛巾款款走进了房间,陈堪定睛看去,正是昨日里表演孔雀舞之中的其中两个。
“大人,奴婢为您穿衣洗漱。”
其中一个女子用正宗的大明官话说了一声,二人便在陈堪的床前停下。
看着两位身材曼妙穿着还极为清凉的异域风情妹子站在面前,陈堪一愣,随后心里有些狐疑起来。
美人计?
从昨天见到沐晟开始,陈堪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沐晟对自己也太热情了,就算自己现在深受帝宠,也不至于让堂堂云南王如此放低姿态吧?
现在更是连美人计都用上了,沐晟这是在隐藏什么吗?
两个女子见陈堪不为所动,竟是直接取过陈堪挂在衣架上的大氅,就打算给陈堪来个贴身服务。
陈堪赶忙伸手阻止道:“穿衣服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两个女子眼神惊愕,脸上闪过一丝惶恐。
“那奴婢等人伺候大人洗脸。”
见两个女子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陈堪也很郁闷。
你要来美人计,起码找两个稳得住场面的啊,这两个女子这么惶恐,能成得了什么大器?
不过陈堪很快便发现他好像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因为两个女子似乎真的只是来伺候他的起居而已。
从给他擦完脸净完牙,整个过程都没有半分出格的地方。
一时间,陈堪是又欣慰又遗憾。
吃了一顿大酸大甜的摆夷特色早餐,陈堪与沐晟同乘一辆车驾朝门外的北教场而去。
此来云南,陈堪还有一件事情要办,那便是代替朱棣犒赏三军。
大明在云南实行的制度有两种,一种便是土司制度,讲究“以夷治夷。”
这个制度针对的是云南当地的土著。
而另外一个制度便是针对汉人的卫所制度。
洪武十五年,朱元璋下令沐英永镇云南之时,整个云南的总人口即便是加上沐英带来的三十万大军,也不超过两百万,因此云南之地绝对称得上是地广人稀。
朱元璋深知战时“打粮以给军饷”不是长久之计,便决定在云南彻底的实行卫所制度。
盖因大军留守云南,而从江南运粮食来云南又太远。
因此云南开始戍兵屯田,其主要目的便是为了解决云南的粮食问题。
当然,沐英也不可能让全部的将士都去开垦田地,而是调出百分之七十的士兵去耕种,留下百分之三十的士兵来执行日常的军务,这样一来,既能解决养兵所需,又能随时服从于战争所需。
而陈堪要代朱棣去慰问的官兵,便是负责在云南日常平叛这一部。
除了驻扎在云南各府稳定地方的五万大军之外,建水城外的教场之上依旧驻扎着五万大军。
认真说起来,云南养这么多兵,确实是非常困难,几乎算得上是全民皆兵了。
云南本身可耕种的土地就少,也就仅仅比隔壁的贵州好上那么一丢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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