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钦舟抿了下唇,郑重地点头:“是。”
“但从两人的体型和体力上来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哥完全可以反抗,他为什么不反抗?”
“那是因为那个人渣用我姥姥威胁我哥,我哥没办法才……”少年用手背抹了把眼泪,神情倔强地回望着警察。
“警察叔叔,那个姓周的真的是个人渣,他以前就想把我哥卖给那些道貌岸然的有钱人,我哥想逃他就打我哥,我哥就是受不了他的虐待,才从福利院里逃走的,结果他又阴魂不散追过来。”
“警察叔叔,你们应该抓他,这件事情和我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做完笔录,林钦舟因为伤人情节严重,需要暂时拘留在派出所,倒是秦越被放了出来。
窦晓花早就接到通知赶了过来,见他出来,隐忍着的眼泪再也兜不住,抓着秦越的胳膊说:“小秦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姥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要这样说,小秦,但你得跟姥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警察局里到处都是监控,说话不方便,秦越便扶着姥姥到了外面,祖孙俩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秦越忽略两人争着要杀周正则的部分,把事情同姥姥交代了。
“对不起,姥姥……”
窦晓花抱着他嚎啕大哭:“孩子,我苦命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我这么久……”
秦越心里更加愧疚,他甚至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能一遍遍道歉。祖孙俩抱着哭了一通,然后姥姥拍着秦越的手背反过来安慰他:
“别担心,姥姥已经给小舟的妈妈打过电话了,他妈妈正在过来的路上,咱们没做亏心事,不用怕,有什么事啊,都有我们这些大人在前面挡着,啊……”
“我知道了,姥姥。”
当天晚上,秦越没跟着窦晓花回民宿,而是在派出所的这道石阶上坐了一夜,中途有值班的民警好心要他进去休息,被他拒绝了。
他忽然就想到那天陪姥姥去妈祖庙烧香时许下的心愿,果然像他这样满身污秽的人,是不会被神佛理睬的,神佛不会渡他、救他,会救他的人从来只有一个林钦舟。
而他却害了林钦舟。
无论周正则最后会不会死,这件事都将跟随林钦舟一辈子,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身上。
那是他的小少爷,是他珍之重之,是他捧在手心、藏在心底的……喜欢的人。
可他却害了他。
秦越恨急了、也悔急了。
他想如果他五年前跟着周正则走就好了,像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配得到这些,生在烂泥里的人活该死在烂泥里,怎么配让林钦舟拯救,怎么配让林钦舟因为他而双手沾满血污。
又想,就算五年前没舍得走,那这次就该走了。这五年原本就是偷来的,他为什么在周正则那样说了之后仍旧不愿意回去,而是想杀了对方,想拼个鱼死网破。
因为他的自私,现在遭了报应,但这报应没有直接落在他身上,而是被林钦舟给担走了,林钦舟替他承了那些罪孽。
他最不想伤害这个人,最后偏偏害他最深。
秦越简直想一刀捅死五年前的自己。
罪孽深重。罪无可恕。
……
秦越就这样想了一夜、自责了一夜,等第二天早上窦晓花再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麻了、木了,想站起来扶她,自己却两眼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小秦——”
等秦越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旁边守着个林钦舟。后者趴在床沿边睡得正熟,手指却紧紧攥着他的,秦越一动,他就遽然惊醒。
视线起初有些迷茫,在看清他之后转为遮掩不住的欢喜,语气雀跃道:“哥,你醒啦!”
“我……”秦越脑子空白了一瞬,之后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林钦舟为什么也在?
“哥,你干什么,为什么掐自己,疼不疼啊……”
疼的。秦越掐着胳膊上的肉,心想,很疼。所以这不是梦,他的确是醒着的,林钦舟也的确在。
“我睡了多久?”他声音哑得像嗓子里滚了一把沙砾。
“大半天了,我都要吓死了!”林钦舟的笑脸垮下去,眼神哀怨地望着他,“哥,你知不知道我从派出所出来听见你进医院的消息时心里有多急,我真的吓死了,哥……”
他身体挨过来,脑袋蹭着秦越的掌心,脸朝下埋在被子里,闷闷地叫:“哥、哥……”
医院的床单被套都是白色的,秦越很快就发现那里湿了一大片,是林钦舟在哭。
他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想问林钦舟,比如你是怎么出来的,比如在里面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害怕……
可一面对林钦舟的眼泪,他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垂着眼眸盯着少年漂亮的发旋,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倒是林钦舟先止住了眼泪,仰起那张哭得红扑扑的脸蛋,吸了吸鼻子,对秦越说:“哥,你别担心,我妈已经到了,还带了东城最厉害的律师,我们都会没事的。”
“周正则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但你别怕,即使他不死,我妈妈也会想办法送他进监狱,你别怕,以后没人再会欺负你。”
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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