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话说帝国都危在旦夕了，他们学者竟在忙碌“学术大作”、“历史新说”，某种意义上也蛮神奇的。
    史编组长海伦·罗斯汀喝了口红茶，瘫倒在木椅上，视线虚虚地在天空板移动，淡淡道：“光明神国的本土在来的路上了，我们的毁灭只在一朝一夕，或许明天我们就成了其他国家史官所记载的历史一节。”
    副组长闻言，不仅没有说她危言耸听，还笑了笑：“这很常见。”
    海伦有些生无可恋，“军方那边应该很忙吧。”
    副组长：“忙也得是有效忙碌才行，对手是光明神国，诸神纪元的全盛时期曾轰毁过一片大陆，险些令人类陷入永昼的恐怖国度。想当年，若非黑暗神国与光明神国对抗，围绕永昼还是永夜不死不休的战争，祂们也不会双双重创退出历史舞台，将大陆让给其他神明。”
    海伦：“哈哈，但是它刚刚复苏，又能有多强的力量？天使和天使长倒是出来了，光明神呢？”
    副组长心头一跳，被海伦的大胆吓到了，身为人类竟敢直呼“光明神”的名讳，要是放在诸神纪元，话音未落人就自动烧死了。
    那个时候，神明的规则之力遍布大陆，人类活在各种神明规则之下，一言一行甚至是一思一想，都在控制之下，只能时刻自我审查，活得卑微且悲哀。
    诸神纪元结束，大部分神明的规则之力也是花了几千年才终于自然消退。
    是的，只是“大部分”，时至今日，还有些规则之力残留下来。这方面的情况又有些复杂，因为规则之力不完全是坏的，比如和睦女神的和睦规则。
    不是所有神明都会迫害人类，也正是少数慈悲心的神明的存在，才让早期的人类延续了下去，不至于灭种。
    副组长想了想，分析道：“根据记载，当年光明神跟冥神几乎同归于尽，双方差点连不死性都杀灭了，今时今日再复苏，未必能重回当年辉煌吧。”
    海伦咯咯笑，手抚在椅旁，“别小看神明，特别是原初系列的神明。”
    副组长一顿，转过眸，“我尽量乐观地想，祂万一甚至都没苏醒呢？”
    有可能，都有可能，但想这些也没有用。因为没法去验证。这是高塔魔法师的工作。他们史官的唯一工作是记录，然后想办法把记录保存下去，告诉下一代人类，他们如何活过，又如何毁灭，或许传不下什么经验，警醒不了下一代，毕竟代代是个轮回，你怎能期待人类从历史学到经验。
    但你就是要期待。因为你没有这份期待的话，就无法坚持这份工作。
    这份枯燥无味，甚至可能没有一丝意义的工作。
    海伦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皇城，“话说回来，我有点不解的是深渊君主艾利欧格的举动，这几千年来，祂们最多是借给人类一些力量，然而昨天祂居然亲自出手了。”
    理由不明，但是太令人惊奇了，甚至可能是划时代的一起事件，标注着深渊君主与人类的关系更进一步，对危难中的人类伸出了援手。
    副组长道：“不可能是心血来潮，因为祂有明确的动机。”
    海伦点头：“是为了更改历史的‘解释’，但问题在更后面，祂为什么要更改？我不认为深渊君主会在意人类怎么记录祂们。”
    副组长：“是，不如说，祂们并不在意人类吧。”
    海伦继续分析：“因此，顺着逻辑推理，应该是‘什么事情’改变了深渊君主艾利欧格的想法。”
    副组长认同，“或许是‘什么人’。”
    这倒是。海伦思考道：“听说深渊君主莫拉格斯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祂们可能一直在寻找什么人。”
    那个人对祂们来说一定意义非凡，足以改变祂们的想法，影响祂们的行动，让祂们一反常规，做出不是祂们所想的事情。
    海伦和副组长对视了一眼，好像想到了什么，心中冒出几个大胆的假设。
    海伦托腮，耳边的金发丝丝垂落，“也许我们真碰到了历史的关键节点。”
    站在了历史的变革点上。
    此时岁月仍静好，隔壁的史官正在埋头工作，书页翻得飞快。
    一切好像还在和平之中。
    海伦又和副组长对视了一眼，然后道：“哈，不管怎样，都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情，帝国能人那么多，总会想到解决方法吧。”
    副组长默了下，点头道：“说的是，就是可惜了，大公主率第四军团远征亚空间迟迟未归，我们少了一大破格力量。”
    “大公主吗。”
    海伦垂眸，若有所思。
    -
    另一方。军区巨舰高处，一群军事参谋也想到了。
    他们围在圆桌，讨论得有些时候了，面色憔悴，眼球布满血丝，一看就是一夜未睡，身心俱疲。
    但他们怎么可能在国家危急时候呼呼大睡？他们可是帝国的大脑，总参谋部！
    “对付光明神国，深渊君主的力量必不可少，我们这边能用的牌太少了，也都不好打。”
    “问题是如何争取祂们。”
    “找到祂们想找的人，当时你们也都听到了。”
    “可是来得及吗，我们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可是话说回来，深渊的第三君主瓦沙克为什么要找第十五君主艾利欧格，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有没有一种可能……”
    参谋室内讨论不息。
    参谋室旁，菲利扶额，面色凝重，还在思考艾利欧格突然解约的事情。总觉得……艾利欧格当时非常匆忙，极力规避与瓦沙克的接触。
    菲利思考道：“正常来说，艾利欧格没理由躲避瓦沙克，祂们深渊君主各有各的脾气，都不认输。”
    这究竟是……
    他沉思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菲利抬眸，“进来。”
    罗纳尔推开了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会议室，额头滴落冷汗。
    菲利有点惊讶来的是罗纳尔。
    这一两天事情太多了，又是光明神国来袭，又是深渊君主矛盾，他脑子都转不过来，哪还记得罗纳尔的事。
    对了，罗纳尔声称发现了一位疑似深渊君主的人物，他让罗纳尔继续调查，不知道现在结果如何。
    菲利看着比自己大二三十岁的老军人，问道：“调查结果如何？”
    罗纳尔一颤，像被人从背后拍了一掌，浑身的神经都在激灵。他深吸口气，缓了缓才道：“肯定是一位深渊君主级别，或者在此之上的存在。”
    菲利愣住，盯着罗纳尔问：“你确定吗。”
    罗纳尔重重点头，他怎么能不确定，他可太确定了！
    罗纳尔振振有词道：“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为何来奥斯帝国，但他绝对是超格存在。”
    菲利立马问：“是我们能争取到的力量吗？”
    罗纳尔脑海里跳出青年温文尔雅的样子，竟也没多想，脱口就道：“他本人应该是可以争取的，虽然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人。”
    “是吗。”
    菲利内心松了口气。
    在国家危亡面前，他无法顾上太多，别说是来路不明的力量，再危险的力量，他们都要想办法争取。
    人类作为弱小的种群，能在怪物横行的大陆上活到今日，正是因为努力争取一切能争取的力量，借力打力，同时发展自身。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即使与恶魔交易，献上自己的灵魂，都绝对要做到，这才是人类的决意。
    光明神国还不知何时杀来，高塔那边都在想尽办法联系超格存在。自己这边……
    菲利看了眼参谋室的方向，神色严肃，半分钟后，转头看向罗纳尔，郑重道：“引路吧，我必须过去拜访。”
    罗纳尔瞳孔一震，立刻想到了黑猫的恐怖眼神，忍不住道：“恐怕不会太顺利。”
    菲利忽地笑了声，道：“罗纳尔，我们什么战场没见过，保家卫国，万死不辞，事到如今还迟疑吗？”
    罗纳尔顿了下，眼神变化。
    而此时，菲利已经推开了门，刚毅的脸尽显决心，转头看向罗纳尔，道：“走吧。”
    罗纳尔心神震荡，也反省起了自己。怎能因为见到了超出认知的画面就踌躇不前了呢？
    菲利军团长年纪轻轻，但说的对啊，那位是我们必须争取的力量！
    他们达成了一致。
    -
    另一方。
    看着四猫僵硬的表情，修斯眨了眨眼，不禁反思，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有新的同胞，不是一件好事吗？
    瓦沙克率先反应过来，盯着自家父亲，有话难言。几千年过去，父亲还是老样子，温和迟钝，佛系乐观。但不管怎样，父亲还活着，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白猫迈着软软的步伐，很不习惯地同手同脚走到了修斯面前，然后懒懒地趴了下来。
    祂大闹了一顿，好像累了，如今回到父亲身边，只想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在父亲身边睡觉是祂从小最喜欢的事情。父亲不在后，祂失眠了一千多年，每次都要想尽办法才睡着。
    跨越几千年，将近一万年，今天终于找到父亲了，祂还能有什么要求。
    修斯注意到白猫略微疲惫，轻抚了下猫的背，毛茸茸的手感真好。
    “你们辛苦了。”
    他轻声道。
    白猫一顿，眸里的深绿色微微颤动，积攒了几千年的疲惫在此刻好像全部消散了。
    祂垂着眸，心里慢慢想。
    迟钝的吾父，一直不知道我们的心情，却一如既往的关心着我们。
    但无论如何，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旁，另外三猫反应过来，才知道瓦沙克捷足先登。艾利欧格非常不满，正要冲过去，却被两爪子按住了尾巴。
    莫拉格斯和因波斯同时呵呵笑，猫眸发光。
    修斯要是转头，准能看见两猫围殴一猫的激烈爪子大战，祂们手速之快几乎超越了光速，软软的猫爪打起来，竟然引起了空间扭曲，劈里啪啦绽出细小黑洞。
    景象可怕，却微妙地带着一丝可爱。
    而与此同时，菲利到达了门口，一身肃穆军装，浑身绷直，神色凝重。
    他敲了下门，里面没有回应，这增大了他心中的紧张。
    但他缓了口气，还是毅然推开了门。
    下一秒，菲利瞪大了眼睛，好像浑身都被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