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他是想在晚上的时候和她说?她努力站在他的角度思考,毕竟他近来事情繁多,每一件都关乎重大——
她就这样茫然地呆站着,恍然间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
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美丽公主,矜持地坐在木板上,她穿着华美的衣裳,身边满是盛放的花团,无数蝴蝶绕在她身边飞舞,她双手握着绳索,笑得如银铃一般,微微仰起头,与站在身后的男人四目相对,眸光缱绻……
心脏一阵抽痛,她实在忍无可忍,丢下手炉落荒而逃,几次被裙尾扯绊,终于摔倒在了地上。
手掌破了个口子,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她恢复了些许理智,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慢慢地、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房间。
而后,她一直都没有再出门,直到暮色四合,他踏着稀薄的夜色,推开了她的房门。
楚萸努力掩去多余的情绪,坐在床上朝他笑了笑。
笑得有些僵硬,但他似乎并没有在意,慢慢朝她走来,带着遥远的陷入思考的表情。
他面色深沉,眉眼间涌动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怎么没有去吃饭?”他来到她身边,坐下,床榻为之一沉,眸光如以往每次那样专注地落在她身上,柔声问道。
“还不饿。”楚萸声音很轻地回答。
“又受伤了?”瞥见她右手上的绷带,他心蓦地疼了一下,想要拉到眼前查看,但就在他手指即将触到她的时候,她猛地一缩,将整只手都藏到了袖子里。
扶苏一愣,手指尴尬地停在那里。
“芈瑶。”他轻声唤道,“你——都看到了?”
楚萸不言语,睫毛低垂,一动不动盯着袖口上的一只线头。
“我没想到他们来得这样快。”他说,声音透着疲倦与无力,“父王做事,一向都很急迫。”
楚萸紧紧咬住嘴唇,不发一声。
扶苏沉默地凝视了她一阵,忽然抬手轻轻掰过她的肩膀,目光比月色还清冷,定定地望着她的双眼:“对不起,芈瑶,我没办法娶你,让你成为我的妻子,王命难违,我……很抱歉。”
鼻尖终于忍不住抽动起来,贝齿在唇上留下深深的白色印痕,她慢慢抬起眼睛,眸中已是泪光点点。
“下午,您去哪了,长公子?”她无视了他的坦白,以一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冷静声音,突兀地问道。
扶苏愣怔片刻,望着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
她轻轻笑了一下。秦王果然是个急性子呢,这么快就安排了见面。
“她……漂亮吗,长公子?”她再度垂下眼睛,音色飘忽地笑问道。
“芈瑶——”
“没关系的,长公子,您是秦王的长子,娶谁为妻不是您能决定的,芈瑶不怪您……我会尽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新夫人入府前,识趣地离开,您不用担心我会继续纠缠——”
眼泪再度涌了上来,她别过头,双手在床上摸索,做出收拾东西的动作。
胳膊忽地被用力攫住,一道阴影覆了过来,将她半边身子又拉扯着转了过去。
“芈瑶,你答应过我,会留在我身边的。”他无视掉她话中的哀伤,倾身靠近,眼底忽然漫上一层阴翳,“你留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可能满足。”
楚萸使劲地摇着头,颊边挂着两丝细亮的泪线:“请您让我走吧,我实在——”
实在没办法和另一个女人分享爱人。
然而这样的话,她还是无法囫囵地说出口,只能死死咬住唇,一个劲地摇头。
不仅无法分享,甚至一想到他终有一日也会用那温暖炽热的怀抱,去拥吻另外一个女人,她的胸口就撕裂般地痛。
早就应该认清的现实,终究被剥开全部伪装,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让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不得不面对。
“走?”扶苏忽然笑了一声,那是一种陌生而戏谑的笑,令楚萸心底升起一阵寒意,,“芈瑶,你能走到哪里?在这乱世之中,你难道还有其他的依靠吗?”
楚萸全身一僵,呆呆地望着他。
“你要知道,我是可以强留下你的,芈瑶,”仿佛是被触到了不悦处,他的嗓音里有种威胁,甚至是警告,“你是我的女人,这偌大的咸阳城里,不会有第二个男人敢收留你。”
“嬴濯也不能。”他忽然恶意十足地补充道,而后抬起一只手,抚上她冰凉柔软的脸颊,拇指在柔嫩的肌肤上缓慢剐蹭。
“那个公主很漂亮,我会娶她,因为那是我的义务,但这不代表你可以走,芈瑶,你必须留在我的身边,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会好好待你,给你仅次于她的名分,不让你受委屈,你在这里的一切都照旧。”他以强硬的语气说着,指尖摁上她的唇,挑逗般地慢慢拈弄。
虽然身体在他的触碰下微微起了反应,但她心底却是一片冰寒,想将脸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来,但他却越攥越紧,仿佛在彰显对她的掌控力,她恍惚听见了骨骼负痛的悲鸣。
为什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明明刚进门时,他还是满怀愧疚的,然而一听到她要走,却立刻变了个人。
他不会娶她,却也不允许她逃开,甚至还对她打算离开的想法,进行了嘲讽。
就好像她已经被他拔去了全部羽毛,光秃秃的再也无法飞上天空,只能乖顺地匍匐在他的羽翼下,心甘情愿地忍受他的任何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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