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嗓子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再吐不出半个字,半晌,他骤然抬眸,眼神已然变得凶狠,“家父曾是沧州家喻户晓的举人老爷,本想在会试中拔得头筹,入仕为官,但在作答时因未避其名讳而被革除功名,最后不得不郁郁寡欢而终,微臣为全家父心愿,十五岁走上科举之路,却没钱贿赂主考官,不幸被人顶替了成绩,求助无门后,再无入仕的可能,这叫臣如何不恨!臣午夜梦回之时,都想要将您抽筋剥骨,千刀万剐!”
话音刚落,他从腿上抽出一把开了刃的短刀,起身朝着病榻上的崇文帝冲了过去。
三皇子反应极快,当即取了侍卫腰间的佩刀,将其抹了脖子。
飞起的血珠溅到崇文帝脸上,他面色青白,伴随着急促的呼吸,胸膛剧烈起伏。
突发变故,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等到太子回过神来,为时已晚,他望着躺在地上抽搐两下再没了动静的国师,心里一阵发凉,国师一死便是死无对证,再想靠此攀咬出三皇子已经不可能了。
然他不死心,还想着搏一搏,“父皇,儿臣觉得此事尚有蹊跷,还请您严查!”
“父皇,儿臣也觉得国师的举动实在匪夷所思,这贼子既是儿臣举荐,出了事自当儿臣受责,请父皇准许儿臣将功抵过,彻查国师投毒一案。”三皇子一门心思想要抹除掉他与国师勾结的证据,这会儿跳出来自荐,妄图以此把自己摘出来。
“行了,不要再说了。”崇文帝闭了闭眸,再睁眼时,眸中满是疲惫,“老三,此事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
准备了这么久,结果这一页就被轻轻揭过,太子怎肯甘心?
“父皇,儿臣以为...”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师文宣一个眼神制止。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崇文帝未必不知道是什么人掺和其中,许是不肯相信亲儿子要毒害自己,许是不肯失了帝王的威严,他最终都不愿意再追究了。
“传令下去,肃王识人不淑,被罚在府中自省三月,期间不得干政。”崇文帝冷着脸下诏,末了又道:“太子,朕如此惩治老三,你可还满意?”
这语气听上去些许的耐人询问,但是表态,同时也是警告。
第261章
事已至此, 太子不得不被逼着让步。
从寝殿出来后,他忍不住同紧随其后的师文宣抱怨起来。
“父皇当真是年纪大了,如今行事竟这般优柔寡断, 老三摆明了是与国师同谋, 父皇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了。”
“殿下切莫急躁...”师文宣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日您因着泰山封禅一事在殿前与圣上盎盂相击, 圣上虽勃然大怒, 罚您在东宫自省, 却每日都会让内侍将奏折誊抄一份,送去给您批阅,但您瞧方才圣上的口谕,可说得明明白白,不许三皇子干政。”
太子那会儿已然被怒气冲昏头脑, 如何能将崇文帝说的话记得清楚?当下经师文宣提醒,他才缓缓回忆起来, “那老师的意思是, 父皇并非真的相信老三的说辞?”
师文宣颔首, “想来圣上仁善, 念着与三皇子终归是父子一场,留有情面罢了。”
“但若此事不成,一朝让老三生了警惕,再想要拿捏住他的把柄, 可就难了。”太子喟然长叹,语气间是止不住的惋惜,“枉顾老七费心给孤白忙活一场, 孤实在过意不去。”
“殿下,照当下的情势来看, 圣上已然对三皇子心生嫌隙,恐再难委以重任,幽禁三个月,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了。”师文宣捋了把胡须,温温和和地安抚他道:“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殿下只管代圣上处理好朝中政事,那三皇子为非作恶多年,总有其自食恶果的那一日...”
师文宣一提政事,太子骤然想起在七皇子的来信中有提到,炼制夷草膏的狄历部落请求向熹和归顺称臣,想着此事还未解决,他敛了敛神思后,复又差内侍去请旨面圣。
“老七拢共拜托了孤这两件事儿,可不能两件事都办不成。”
师文宣知道他说的是何事,崇文帝既然已经知道夷草膏出自关外,必不会应许狄历部落归顺,太子也就是走一趟,去要个谕旨好回了睿王交差罢了,他拱了拱手,“臣恭送殿下。”
“唉....”太子走远,秦师爷忽而凑上前来,暗自叹了口气,“没想到这睿王平日瞧着不露锋芒,倒是个伶俐之人,多亏了他找到国师戕害陛下的证据,咱们此番才能主动出击,只是有些可惜,让三皇子逃过一劫。”
师文宣笑了笑,“怕是你猜错了。”
“猜错了?”秦师爷诧异,“不是睿王,还能是谁?”
师文宣笑意更深,“准是老夫那好学生发现了端倪,偏不想往自己身上揽麻烦事儿,借着睿王的嘴,将此事告知给了太子。”他从太子那里见过睿王上疏的奏本,其中对于如何发现夷草膏的过程,睿王写得及其含糊,几乎一笔带过,但在谢见君命人送来的密信中,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被记录得清清楚楚,甚是详细,由此可见,此事是出自谁的手笔,昭然若揭。
远在黄杨县的谢见君此时耳朵一阵发热,他摸了摸滚烫的耳垂,裹紧身上的薄被。
“怎么了?”宋沅礼原是闭眼假寐,听着有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音,赶忙睁开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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