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身后招手,“我与你师尊多年交情,见你出落得优秀,自是欣慰,今日便在此单独敬你一杯。”
侍从单独为时鹤奉上一盏盛满清酒的金樽。
“周掌门过誉。”时鹤起身,双手捧起金樽,一饮而尽,礼数周全。
时鹤落座,云伯衡这时开口,“此次召诸位前来,并不全是为了庆功宴。还有一事,需与二位商讨。”
周洪酒樽挡在脸前,他慢悠悠道:“哦,何事?”
云伯衡将他欲把中州划入三宗管辖一事托出。
一直沉默的单缘闻言,眉头蹙起,冷声开口:“中州的妖祸有伏妖台处理,足以应对,云宗主何必急于将手伸这么长。”
“伏妖台乃是当年中州初现妖兽为祸时的权宜之计,这么多年来,中州的妖祸只增不减。伏妖台由三宗弟子合立,权责不清,办事效力低下,在当地威信不足。”云伯衡手指摩挲着酒樽上凸起花纹,“足以见得,仅设伏妖台,不足以应对妖祸、护卫一方。”
“是否足以应对,全凭云宗主一面之词、一念……之间。”单缘讥诮。
“凡人无力抵挡妖兽,需修士庇佑,三宗势力正式入主中州,于民心也是一种慰藉。”云伯衡缓缓道,“单门主偏安一隅,眼底只见得西塞百姓安危。若是不愿揽下这更重大的权责,伏云宗乐意代劳。”
三宗掌权之人间的争执,底下弟子噤若寒蝉,眼观鼻口观心。
“咚——”一声脆响。
周洪放下酒樽,笑眯眯道:“我倒是觉得,云宗主所言不差。是时候将中州划入三宗管辖地域之列,明晰全责,天下同一。”
单缘冷下脸不语。
三人之中已有两人同意划分中州,若千玉门不参与其中,任他两个宗门瓜分中州,于辖地和势力上,千玉门在未来也必将日渐势弱。
周洪道:“只是不知,云宗主以为,该如何划分中州势力?”
云伯衡目露精光,他道:“我伏云宗,欲辖凤阳城以北、素问江以东的中州地界。”
此言一出,场上众人脸色皆变。
依云伯衡所画的辖线,足足划去了中州半数之上的地域。
宴场寂静。
晴良、时鹤二人坐在云伯衡左右次位。
晴良悄悄同时鹤交换眼神。
只见时鹤微不可查地朝他摇头,显然亦是事先不知情。
率先开口的是周洪,他神色未改,“恕我直言,云宗主这辖线划得好生霸道。旁的不说,单单就凤阳城一处,我师弟的归云庄在此地浸淫多年。怎么想,我洛山派都要比伏云宗在此处更有掌权资格。”
云伯衡漫不经心地道:“自古以来,封侯拜相、划地称王,都讲究一个论功行赏。”
“月前,我伏云宗弟子时鹤于南疆兽潮中斩落大妖吞天,其勇需嘉,其能可鉴。”
“我以为,凭此功绩,中州三分,伏云宗掌其二,并不为过。”
单缘却是冷哼一声,她拨动手中的念珠,“好一个‘封侯拜相、划地称王’。修士以道证身,云宗主此番言论倒像是沉迷权柄,莫非真把自己当修士中的帝王了么?”
周洪眯起眼,他捋着胡须道:“划分权属需有依据,周某看来,云宗主所说的论功行赏并无错处,也算是师出有名。”
“只是,私以为这功绩大小……有待商榷。”
晴良听闻周洪又提及此事,放在案上的手一紧。
只听周洪道:“数百年前,我洛山派老祖周闽一力降十会,孤身将上古四大妖兽中的裂山斩于剑下,其功绩无可置疑。”
“但这次……情况并非如此。此次诛杀吞天,参与者众数,有近百名三宗弟子,还有各宗的首席弟子,群英荟萃,合力围剿。”
周洪将酒樽又托起,摇晃着道:“诸位以为,今有众人合力砍下九十九刀,恰巧一人幸运,第一百刀将妖兽砍死,如此便将所有功绩算于砍最后一刀之人身上……是否欠妥呢?”
旁人听了此话,或许觉得有理。
但是,凡亲历者,便知周洪是在刻意抹去时鹤之功绩。
只是此事观乎中州管辖划分,一时竟是无人敢语。
“周掌门!”
最终是晴良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时鹤握着酒樽的手一紧,他刚欲开口,身侧的云伯衡抬手横在他身前,制止他。
晴良先是朝周洪的方向一礼,随后绷紧面容开口,“围剿吞天之时,掌门并不在场,便由晚辈将那晚情形复述给您听。”
周洪眯眼,靠在轮椅之上,道:“请说。”
晴良沉声道:“那日,我与师兄率先发现吞天现身,与它牵制周旋。在其余人赶来之后,众人合力与吞天鏖战数时,无果。恰逢天象生变,吞天受帝流浆滋养,妖力大涨。它催动惑心之力,引众人自相决斗,死伤数人。”
“当时,唯有我与师兄保持清醒,合力重创吞天双目,破了它的惑心之力。彼时我已然重伤,是我师兄一力血战到底,斩杀吞天。”
宴场之上,唯有晴良一人站着,他纤薄的脊背挺得笔直,衣袂在夜风中扬起,声音清亮,掷地有声。
“所以,我师兄不仅有斩杀吞天之功,还有救下那九十九人之功!”
晴良乌亮的双眸紧盯着周洪,纵然地位悬殊也丝毫没有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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