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瑶笑着扶了她一把:“这么高兴?”
“当然啦,”娄夏揉着太阳穴坐下,“这幅画色彩用得多,画得我头都晕了。”
杜若瑶捏捏她的手,而后狐疑地拿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头晕是因为有点发热?”
说来奇怪得很,明明杜若瑶身子骨更弱一些,娄夏却觉得这半年来尽是自己卧病在床并被她照顾,含着体温计被放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有点不服气,嘟囔着说杜若瑶的手冷,自己压根没发烧,只是有点偏头疼,等到100.5的字样出现在电子体温计上时,她才蔫蔫道:
“这么高啊?真能烧开水了。”
杜若瑶脸色有点凝重,收起体温计:“fahrenheit celsius.”
“我知道,嘿嘿,”娄夏缩缩脖子,干巴巴笑了两声,“你别生气,皱眉容易长皱纹的。”
“没生气,我是帮你在想诱因,”杜若瑶轻叹一口气,在床沿坐下,而后把准备好的温水递给她,“看来下次不能让你开长途了。”
“这和长途有关系吗——哈——”娄夏听话地把水喝完,忍不住在话尾打了个哈欠。
“睡会吧。”
杜若瑶接过空杯,俯身给她掖被子,冰凉的脸颊贴过去,娄夏反而躲了躲:“别传染给你了。”
“同行六人只有你有症状,应该不是病毒感染,”杜若瑶不以为然,“睡一觉醒来如果高烧不退,就吃药、去医院,好不好?”
“好——”娄夏乖巧地拖着长音,杜若瑶此刻温柔得紧,她本想趁着卧病再多撒撒娇,不知怎的看着她清润如水的目光总觉眼皮沉沉,很快昏睡过去。
杜若瑶替她把杯子洗好数位板收好去洗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她的手机在床头柜震动,她步履匆忙地赶在娄夏被吵醒前拿了起来,是没被保存的一串号码,地区显示a市,打了一次又一次,一副不打通绝不善罢甘休的势头。
于是她披了件外套躲去阳台接起来:
——“喂,你好?”
——“……你好?”
意料之外的沉默,她刚想打开锁屏再看一眼电话号码,那端却熟稔地唤她:“瑶瑶?”
“……周阿姨?”
是周文静。
杜若瑶的心里登时擂起慌乱的鼓点。
诡异的沉默后,杜若瑶先开口解释:“周阿姨早上好,娄夏她生病了在我家,已经睡着了。”
她尽量保持语气自然,保守地挑选着措辞,两个月了,娄夏来到纽约的两个月就好像是一个绵长的美梦,正午的阳光懒洋洋,在有天窗的暄暖的车里,睡得慵懒而混沌。就当她快要忘记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却终于被忽如其来的、钻进领口的冷风吹得清醒。
她不知道周文静到底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娄夏究竟告诉了她什么,于是等待周文静开口的几秒钟变得格外漫长——她会说什么?会是暴怒、疑惑或是悲伤?
周文静:“瑶瑶啊……”
杜若瑶:“嗯。”
周文静:“我们换微信语音吧?电话费好贵的!”
杜若瑶:“好……”
周文静:“好!那你等……咔哒!嘟——”
“……”是真的很怕昂贵的话费,连话都没说完就挂了。
杜若瑶静静地看着锁屏背景,还没等分析出上头那个模糊的身影是谁,屏幕上就弹出来周文静的语音邀请,她定了定心神,按了接通:
“周阿姨,早上好。”
这回周文静没有晾她太久,而是主动开启了话题:
“啊呀瑶瑶,你好你好,你那边是晚上吧?”
杜若瑶彬彬有礼:“是的,现在是夏令时,刚好时差12小时。”
周文静:“哦——那你那边岂不是快要十点钟啦?阿姨打扰到你了没?”
杜若瑶把语调放得很柔:“没关系的周阿姨,我睡得晚。”
周文静:“都怪娄夏这个小崽子,好几天没和我说话了,整天和我说在旅游、没时间,昨天说好今天给我打电话的,我等半天了么也没等到,干脆自己打过来了——她怎么生病啦?是不是前天玩得太疯,受凉发烧啦?”
她这猜测的精度有点太高,杜若瑶忍不住感叹:“真是知女莫过母。”
“呵呵呵,哪有,”周文静笑起来,“是她前几天给我发的照片,你们一起去那个什么泥哇啦瀑布了?我看那家伙淋的……”
“嗯……”杜若瑶这才发现她连娄夏是如何和家人报备来纽约的行程都未曾知晓,只好小心翼翼地接话,“我们放春假,我就邀请她一起在美东这块玩了一圈,好不容易来一趟,听她说,之前读研和工作的时候用功得很,都没怎么旅游过。这次正好跟着我,算是弥补一下遗憾了。”
她自顾自说了一长串,自以为圆得挺完美,却听见周文静长叹一声:“你还真是,滴水不漏的。”
杜若瑶一怔:“阿姨是指什么?”
“娄夏这孩子,从小挺开朗的,整天咋咋呼呼的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该笑笑该哭哭,”周文静的切入点找得有些随意,却丝毫不显得突兀,“长大后却也学着隐藏情绪了,变得内秀了不少,也‘宅’了不少,喜欢自己待着,有时候能对着个电脑一动不动一整天,她读本科时,有一天我突然心血来潮说想带她去吃她最喜欢的烤肉,她却头也不抬地说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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