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祖虽然只有一只左手可以用,扫院子也扫的异常的艰难,却最终还是将这一切脏东西全部都给打扫干净了。
他那浅青色的儒袍上一片血迹斑斑,右手臂还无力的耷拉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谢无咎却丝毫的没有同情心,正准备指使林耀祖在干点其他活的时候,却忽然,从前院里传出了林老太婆的喊叫,“耀祖,来吃饭了!”
“哎——来啦!”
林耀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只觉得平日里听起来让他无比厌烦的林老太婆的声音,在这一刻却变得异常的悦耳,就恍若是那天上的仙乐一样。
他急急忙忙的凑到谢无咎身边,有些讨好的开口,“大哥……你看……”
谢无咎抬脚率先走了出去,“那走吧。”
林耀祖微微顿了顿,“大哥,你看我这手,要是被爹和奶他们看到了也不好,要不你先给我接回来?”
谢无咎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垂着眸浅浅的望着他,林耀祖心头一梗,“不了不了,这样挂着也怪好看的。”
走进堂屋里,谢无咎头一次见全了林家的所有人。
宽敞的堂屋中放着一个大圆桌,只有林家的三个男人和林老太婆坐在桌子上,其他的女人和孩子全部都站在一边——在林家,女人和孩子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干瘦干瘦的林老头吧嗒着旱烟,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透露出无尽的苦相,仿佛是早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拿着旱烟的指甲缝里,是肉眼可见的黑色的泥土,全然一副农家汉子的形象。
谢无咎这个名义上的爹林大成虽然长得黑了些,但身材却比较强壮,当然,这也是对比了其他人而言的,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基本上是没有胖子。
林家二房林大庆长了一副憨憨的模样,因为没有给家里生下一个儿子,他的媳妇李氏在这个家一直都抬不起头来,此时正怯生生地站在林大庆的旁边。
但别看林大庆长的憨头憨脑,但其实人家脑子并不笨,虽然往常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但却是会趁着林老头和林老太婆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自己家留些吃食,二房一家三口过的也是有些紧巴巴,但对比起原主江玄策来说还是要好得多。
还有三个又黑又瘦,几乎快要看不清模样的小女孩缩在堂屋的一角,每手里捏着一个有些发黑的窝窝头。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身上的衣服比较完整,虽然也是一副可怜见的模样,但那双黝黑的大眼睛当中却还闪烁着一些细碎的光。
而另外两个年纪稍小一些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完全是瘦的没了一个人样,脸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眼中是一片对生活的麻木,身上的衣服上面全然都是补丁,单薄的不得了,完全遮挡不了此刻凛冽的寒风。
两个女孩被冻得有些瑟瑟发抖,挤挤挨挨的缩在一起,仿佛这样就可以会使身体稍微增加那么一丁点的温暖。
而堂屋正中央的大圆桌上,却摆放着做好了的鸡和肉,还有一大碗蒸的水灵灵的鸡蛋羹,不断地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因为要供林耀祖念书,即便是江婉娘的刺绣可以卖钱,江玄策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林家的日子却还是过得紧紧巴巴的,从上一旬林耀祖去私塾念书开始,林家几乎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见过肉了。
此时闻到那阵阵肉香,就连林老太婆和林老头都在不断地吞咽着口水。
可即便是馋的都快要吞掉了舌头,却丝毫没有任何一个人率先去动筷子——因为这来之不易的好东西都要先给林耀祖吃。
听到他们过来的脚步,林家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原本带着疼爱/羡慕的目光,却在看清楚林耀祖凄惨的模样以后陡然间变换了神采。
邻家二老和林大庆猛地睁大了双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婉娘此时也顾不得手里的活计,飞奔过来颤抖着双手摸上了林耀祖的手臂,在看见他血肉模糊的左手掌心以后,冷不丁的流下了泪来。
她身体瑟缩了一下,似乎是被林耀祖这副模样给吓到了,随即又立马反应了过来,哭天喊地的开口,“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的耀祖可是要考科举的,这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把你打得这么惨,这手成了这样还要怎么写字啊?!”
听到这话的林家二老也坐不住了,拽着林大庆一起狂奔了过来,见林耀祖的手心果然如江婉娘所言,林老太婆悲从中来,老泪纵横,她咬着牙,恶狠狠地开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奶奶说,谁干的?奶奶去替你宰了他!”
林耀祖不敢说出这一切都是谢无咎做的,只能咬着牙摇头,“没有别人,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暴跳如雷的林老太婆紧紧地抓着林耀祖的肩膀,疯狂地摇着他的手臂,“摔怎么可能摔成这个样子?耀祖不用怕,由奶奶替你做主,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来了,奶奶也不能让他这么欺负我孙子!”
林老头旱烟也不抽了,一双浑浊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林耀祖,这伤一看就是别人打出来的,林老头半点也不相信林耀祖的话,只以为是遭受了那个人的威胁,“你奶说得对,咱们家这么多人不用怕他,究竟是谁干的?”
“是啊,耀祖,”江婉娘也在一旁帮腔,“只要你说出来,娘一定替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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