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点点头,“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以哥哥的身份恳求你,在北京照顾好他,如果真的治不好,把他送回我身边”。
为了缓解赵束的情绪,一上飞机沈敬年就让机务把水果、零食、点心、饮料全端上来。
诚如他所料,这招儿对赵束果然好使,赵束从事发到现在几乎没怎么正经吃东西,唯一吃的那几口纯粹是为了哄他哥。
沈敬年让机务把每块点心和水果都插上小叉子,此时赵束端着盘子一口一个鼓起腮帮子嚼,还默默吐槽了下:人生中第一次坐私人飞机,竟然啥都看不到!!最起码看看私人飞机的空姐长什么样啊!!
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到,赵束的一举一动都很迟钝,就连咀嚼都比平时慢不少。再加上平时精明锐利的眼神此时直愣愣的,更平添一份稚气。
赵束看不到四周,沈敬年同样看不到,因为他的全部视线都在呆萌呆萌的赵束身上。
虽然这么说有点缺德,但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肆无忌惮观察赵束的机会,沈敬年的视线像沈元宝的大舌头一样,从上到下把人舔了个遍。
“你是不看我呢?”,赵束突然问。
“啊——”,沈敬年一愣,马上观察赵束的眼睛,依旧茫然一片,“你诈我?”
“不是诈你,就是感觉你好像在看我。”
“看看怎么了?你都看不见了,还管我看哪儿!?”
直白伤人的话,却意外让赵束很舒服,如果沈敬年因为自己的伤病而处处小心避讳,反倒更让他难受。
吃过东西,沈敬年依旧牵起赵束的手,引着他来到休息室。说是休息室,实际就是一个宽大的卧室,里面双人床、梳妆台、卫生间一应俱全。
当赵束在万米高空中,躺在宽大、柔软、芬芳、舒适的大床上时,第一百零一次感叹:人生的第一要义就是搞钱。
沈敬年和衣躺在赵束身边,仔细帮他盖上薄毯后笑问:“你小名叫麦麦啊?”
赵束一扭脸,闭着眼睛恼羞成怒:“不许叫!”
“麦麦~”
在沈敬年看来,赵束的反应像刚被强行洗完澡的猫,又羞又愤吹胡子的模样可爱得过分,他扳过赵束的脸接着喊。
回应他的是赵束毫无准头的拳打脚踢。
等赵束闹累了,沈敬年重新给他盖好毯子,不死心地问:“多可爱的名字呀,为什么不让叫?”
赵束头埋枕头里不出声。
“那我以后叫你麦麦行不?”
赵束依旧装哑巴。
“那我当你默认了啊,赵麦麦。”
29年前,盛夏,曼德勒郊区一座小院子里。
大肚子的刘艳芸带着大儿子赵启站在自家后院,后院今年刚开辟出来的一小块小麦田,她让大儿子给肚子里的弟弟或者妹妹起个名字。
小小的赵启转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抬头问妈妈这是什么花,真好看。
刘艳芸笑着说:“这不是花,这是小麦,等麦子熟了妈妈给你们爷仨烙饼吃。”
小赵启一蹦三尺高,“那就叫‘麦麦’吧!”,说完把头贴在母亲的肚子上,隔着衣服小小声说:“小麦麦,你要乖乖的哦~”
刘艳芸忍不住乐,“好,那就叫麦麦,去看看你爸跟小东回来没?回来咱们就开饭”。
赵启蹬着小短腿往前院跑,随后传来小孩子牙齿漏风的叫喊声:“妈妈,爸爸和小东肥来啦~~”
刘艳芸边往回走边笑着应:“听到了,十分钟之后就开饭~”
后来,“麦麦”变成了了“阿束”,“小启”“小东”也改成了“阿启”和“东子”。
29年后,初秋,万米高空私人飞机休息室内。
赵束终究敌不过这几天的心力消耗,在舒缓的钢琴曲与青草味的香氛中沉沉睡去。
沈敬年掏出自己的手机,点进短信收件箱,翻出两天前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信息:
后半夜三点来我房里,别告诉阿束。——赵启
沈敬年重新看了一遍这条信息,又在心里读了一遍这串号码,打开微信搜索联系人。
两分钟后对方通过好友申请,沈敬年拍了一张赵束的睡颜发给对方,并附文字:启哥,麦麦吃完饭睡着了,我们两小时后直接降落在北京中心医院。
对方秒回:好。
赵束大概是真的累了,降落时不可避免的颠簸和嗡鸣都没吵醒他,沈敬年心里再多不舍也无法,只好左戳一下右戳一下,把赵束闹醒。
“麦麦,咱们到北京了,醒醒”
赵束茫然睁开眼睛,他其实不想睁眼,反正也看不到。并且由于看不到,他总忘记眨眼,眼睛很容易干涩。可总是本能就把眼睛睁开,意识到之后就闭一会儿,过几分钟又睁开,像个定时的机械闹表。
沈敬年的父亲认识这家医院的院长,表弟周博观又是这家医院的外科大夫,所以一路开绿灯。赵束躺在高干病房特护套间的病床上等结果时,第一百零二次默念:还是得搞钱!
各项结果哗啦啦从机器里往外冒,综合来看病情和云南当地医院诊断的几乎一样,由外力撞击导致的颅内淤血压迫视神经,造成暂时性失明。治疗方案有两种:1.开颅 2.微创
老大夫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微创医保报的少啊。
赵束毫不犹豫选了微创,开玩笑,谁想给脑袋开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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