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比往日更糟,今天的沉琅丰连句“早安”都懒得施舍她。
真是莫名其妙。
臼齿愤愤摩擦着食物,路归禾悄然用余光扫向身侧坐姿挺拔的男人。
许是过会儿要去公司,尽管身上仍穿着晨衣,他的眼镜已然换成出门常戴的那副,蛰伏在镜片下的双眸底色清明,全然不见平常人起床后的惺忪,离开屏幕的眼神专注凝视着刀叉间的食物,仿佛那并非即将被他吃下的烹调菜品,而是什么稀世罕有的宝物。
——至少比她讨喜得多。
嗞嗞。
女孩忍不住更用力地咬起牙关。
纵使通过昨夜梦境知晓义父并非真心嫌恶自己,但现实中眼见着他用满身疏离在她身前垒起泾渭分明的墙,她还是会有些牙根犯痒。
毋宁说正是因为知道他真实想法,她才更加郁结难当。
这场面若是放在昨日白天,都只会让没用如她暗自垂泪罢了。
小姑娘被男人这番冷淡态度恼得七窍生烟,不再欲盖弥彰般偷窥,扭头转向左侧用水润眼眸直勾勾盯着男人的清隽面庞,一眨不眨。
“怎么了?”
瞪了一会儿之后,似是终于对目光有所感应,琉璃色凤眸微微朝她瞟来,男人启唇询问,语调平静如无风漾过的湖面。
——他还问她怎么了?
烈火瞬间浇灭水意,路归禾被这话激得简直就想脱口一句:
“梦里不是肏我肏得那么爽吗?怎么白天就拔屌无情不认人了?”
大鸡巴都捅进她子宫了,梦醒了又在她面前装清高?
还说什么她的一切都是他的,现在看来那根肉棒都比他的心烫乎!
挺翘胸脯猛烈抖动几下,她深呼吸几次后终究克制下喷薄而出的怒气,勉强温和地换了话题:
“义父,下个月导师要带我们去外地做一个项目,所以我可能会在那边住一阵子。具体多久还不确定,需要等师姐的通知。”
“嗯。”
“除了我之外,一起去的应该还有三位师姐和一位师兄。”
“我知道了。”
“……这个项目是我的导师和R大的一位教授合作研究的项目,她们俩差不多是国内这个领域最顶尖的学者了。”
“还有别的要说吗?”
男人面色冷淡如常,以相当吝啬的字眼回应着她的每一句话,措辞甚至隐隐不耐。
纤长羽睫微敛,抑住她的眸底酸涩。
上中学时男人分明最爱听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每次放学接她回家,他总认真倾听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从年级主任的办公室恋情到同桌家小狗究竟生了几窝,他总是字字句句都听得聚精会神,末了还会或分析或追问地接她话茬,就好像他最想做事无巨细触探她生活的第一人。
五年时间流逝,如今万事皆物换星移。
可她都巴巴用热脸贴他那冷屁股了,这男人怎么还能如此的……无动于衷?
然而他越是这样,她便越想找法子摘下他这层无可挑剔的假面。
“嗯……还有一件事,义父。”
略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路归禾说到这里话音微顿。
“——我交男朋友了。”
沉默过境凛冽侵袭整个餐厅,就连站在门口的小许都战战兢兢,她迎着男人渐趋幽深的目光,终于如愿在他完美无瑕的面具边缘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惊愕的裂缝。
伴同愈发加快的急促心跳,女孩在心底兴奋数秒:
一秒,两秒,三秒……
十二秒,十三秒,十四秒……
看向她的目光怔忪邈远,沉琅丰迟迟未作回应。
——果然只有这种说辞,才撩弄得起他的情绪。
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掺杂着窃喜的报复快意,便听男人徐徐开口,语速波澜不惊:
“男朋友么?也是……我的禾禾也到该谈恋爱的年纪了。他是玄城人?”
“嗯。”
她有些意外于他的反应,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随口胡诌。
然而男人下一句话却海沸山摇,巨浪摧折桅杆,崖壁跌入峡渊,她乘的那艘小船在汪洋的中心颠簸震颤,瞬息倾覆——
“既然是禾禾认可的男朋友,便带来让我这个义父见一见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在望月邸,如何?”
薄唇翕张,平淡话语随着每一个字的延伸都愈渐压低,说到末尾时几近呢喃,宛如某种恶魔的低语。
路归禾怔愣看着眼前那副清俊如一的面庞,镜片后那双眼中寒意迅速攀升又冻结,肆虐其上的狂风怵得她汗毛耸立。
——完了。
这是她僵坐在饭桌边缘,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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