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半身的耸动愈来愈剧烈,双目猩红死死盯着楼下高坐在马上那冰冷的少年武将,一拳砸在坚硬的城墙上,殷红的血瞬间从指缝中汩汩流出,他却像感觉不到痛。
“江淮,你天生贵胄,便觉得能永远高居人上?你自诩高贵自诩正义,今日带了这些人来讨伐我,可若离了你的出身,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你怎知道,你就不会同今日的我一样,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
这一袭话劈头盖脸撩下,满场竟无一人敢吱声,连王洛都出不了声,怔在原地。
甚至有些望向江淮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微妙….
“徐青,阿呸!”
林若雪猛地将嘴里那团破布吐出来,实在听不下去,回头劈头盖脸就反驳他那些屁话歪理。
楼下的人原本许多已然心思微妙,更有甚者,真对徐青产生了那么一些同情,连带着此次讨伐的正义感都些许动摇。
却骤然听见林若雪出声,瞳孔均是哐当一震,思绪猛然间回笼。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关头,这位祖宗竟然能一激动将堵着嘴的麻布都呸出来。
“你还委屈上了你!”林若雪实在被他的一袭大言不惭震惊住了,“当初是你自己输了比赛便要偷袭,偷袭不成又绑架我企图引江淮来报复,这些事难道都是别人逼你做的?!”
徐青面色阴沉:“林若雪你给我——”
“给你什么给你,让我闭嘴是吧?我告诉你,没门儿!今天当着数万将士和你白帝城百姓的面儿,我还就要把话说清楚了,别落得浑似我们欺负了你似的!”
“你…..”
“我问你,当初是你自己先赛场偷袭江淮,衬他不注意出手,害他滚下马来差点儿断了一条腿,是也不是!”
“林若雪,这没你的…..”
“我问你,是也不是!”林若雪徒然间提高了音量,只直直地望向他,一时间竟由不得对方不答。
徐青面色铁青地望着她,下唇颤了颤,最终抿成一线没有答话。林若雪便接着道:“你不答我便当你默认。那我再问你,本来你偷袭了江淮也没有同你计较,是你自觉失了面子,又绑架了与此事毫无关联的我,想要引他到山中再痛下黑手,是也不是?”
“不同我计较?”徐青讽刺地笑道,那笑中又饱含了许多恨意:“他害我被逐出师门,竟然还大言不惭地不同我计较,我还要匍匐他脚边跪拜他的恩典吗!”
“没人要你的跪拜!”林若雪一字一句凛然道:“你被逐出师门明明是因为自己偷袭行事不正,你将这个锅赖到被你偷袭的江淮身上算什么道理?你绑架我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又是什么道理?!”
“……..”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出身不好,可你去打眼看看,这城墙底下的将士百姓们,有哪个出身高贵?又有哪个像你一样,叛国投敌,残害忠良!”
“你徐青不甘心泯然众人想要出人头地,就踩着千万无辜同胞的血肉上位,那些被你虐杀的老臣们何辜?我大乾的一众百姓又何辜!”
“为了名利计较,自愿上了贼船,走到今日地步,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你们!”她越说徐青的脸色越是难看至极,到后面声线竟含着隐隐的颤:“若不是当初你们断我一手绝了我的路,我何至于如此!江淮自己便从小习武,他难道不知习武之人被废了手是什么后果?我今日走到这步,都是你们逼我!”
“我们逼你?”穿透肃冷的上空,赫然响起一声冷然的笑,出声的竟是一直未发一言的江淮。
长枪驻地,马上的少年武将缓缓抬起头来,所有人的视线瞬间又向这向来寡言冰冷的少年投去。
“徐青,你大概是无耻惯了,觉得天下人都要让着你。”
“你想打我杀我,便能不择手段,不惜用绑架弱女子这样的下作办法,我还击你,便需万般小心避让,还要考虑你以后该如何自处?”
“徐青,我一早便警告过你。”江淮的视线缓缓移到一旁的林若雪身上,“伤了她的下场,只会比你伤了我更要凄惨万分。”
“江淮你——”林若雪望着他的双眼,想说什么,却忽然住了口。
场下的所有人连同徐青也都沉默住了。
众目睽睽中,一直高坐白马的少年武将,手执长枪,竟然从马上跨了下来。
江淮那只紧握银枪的右手微微抬起,下颌微扬,远远地,同林若雪对视一眼。
目光交汇的瞬间,林若雪心头恍然一震。她说不清那目光中是藏着什么,有庆幸,又似乎怀有许多悲伤。
她看见江淮朝她微微一笑,林若雪只觉得一阵战栗从脚底传来,心头瞬间腾起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
“徐青。”她看见江淮扬起握着银枪的那只手,口气淡淡。
“做人须得堂堂正正,你放了她,不就是一只手么?我还你便是。”
“…….”
不……不要…..
“江淮,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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