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坐在桌上翻动着这些薄薄的案卷,眉头紧皱:“这些案子都没有太多的调查啊。”
茅台轻声道:“儿童走失是很常见的,但是并不是外界说的那样,孩子丢了就一定是被人拐走了,以前在派出所我也处理过很多儿童走失的案子,其中大多数都是离家出走,真正的恶性事件少之又少,然而,一旦错过了一开始的黄金期,就算是恶性事件也很难破获了。”
她眉头紧皱,禁不住再次回想起当年孙晓艺的父母第一次来到三里巷派出所时的情景。
那是 2015 年的盛夏,一个平凡无奇的下午。
连着处理了两起报案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了纠纷,茅台看着面前这对神色仓皇的男女,一开始也以为,他们的女儿应该只是在放学路上耽搁了时间,所以没有及时到家。
毕竟,在这对夫妻的叙述里,他们的女儿孙晓艺平时基本上下午四点半就肯定会到家了,而今天五点半还没回来,夫妻俩没有打通女儿的手表电话,因此便急匆匆赶来了派出所报案。
派出所里的钟指向了六点,戴从伟试图让这对焦急的父母能冷静下来,毕竟现在离孙晓艺寻常会到家的时间就相差了一个多小时,无论怎么看,是恶性事件的可能性都很小。
“她的电话手表充电了吗?”戴从伟问,“会不会是因为手表没电了,所以才没有接电话?”
孩子的父亲此时明显已经坐不住了,急道:“平时都是珍珠自己充电,她很懂事,都不叫我们烦神这些事,而且碰到什么事一定会给她妈妈打电话,不会在路上耽搁这么久的。”
“你们能确定她的手表充上了电了吗?”
戴从伟又问了一遍,而这一次孙晓艺的母亲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这就是你们处理失踪案的态度吗?我们的女儿现在失联了,你们叫我们等,我们怎么等得起?”
女人情绪已经濒临崩溃:“我们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个女儿,珍珠是为了体谅我们上班辛苦才自己要走回家的,如果,如果她出了什么事……”
“阿姨,您先冷静一下,孩子平时会去外公外婆那儿吗?”
“不会去!我之前都说了,她平时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家都不会去,他们都一心想要个男孩儿,平时都不怎么待见珍珠,怎么可能让她过去!”
“那……”
“行了,我去看下吧,不论孩子丢没丢,这种事儿确实是等不起的。”
不等戴从伟说完,茅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本来晚上约好要和徐涛吃饭,但就在听到刚刚孩子母亲那句“他们一心都想要个男孩儿的”的时候,茅台简单给徐涛回了个“晚上自己吃吧”,紧跟着便把手机直接插回了口袋。
“她平时都走哪条路回家?”
……
“确实是我们耽搁了,如果当时一开始就能重视起来,说不定对方还没有走远……是我们错过了调查的黄金期。”
茅台如今想起当日的事却还是感到自责,轻声问:“狮子,你知道孙晓艺为什么叫珍珠吗?”
“为什么?”
“在孩子出生前,他们已经通过私立医院查出孩子的性别了,是女孩儿,双方的父母都不想要,但是夫妇俩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孙志勇为了安慰妻子,就给她买了一对珍珠耳环。”
茅台苦笑了一下:“珍珠算是个幸运的姑娘,她是带着父母的爱诞生的,比很多其他的女孩儿都要幸运,但是即便孙志勇和冯梅夫妇再想留住这个孩子,最终她还是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三口现在团聚了没有。”
狮子心里发沉,她一早就从徐涛那里听过完整版本的故事。
在珍珠失踪后,茅台几乎 24 小时连轴转地盯这个案子,然而即便如此却依然一无所获,随后在珍珠失踪的同一年年底,珍珠的母亲被查出鼻咽癌,被发现时已经扩散到淋巴,而茅台当时一言不发地就给人私下捐了两万块钱。
来年三月,冯梅去世,临死前还在惦记着失踪的女儿,而茅台答应她一定会将孙晓艺找回来,但她再也想不到,就在冯梅去世的同年,孙志勇竟也被查出了绝症。
命运就像是在刻意作弄这个小小的家庭,噩耗之后紧跟着的,竟还是噩耗。
没有时间可以耽搁。
在孙志勇病倒后,茅台更是一门心思想要将孙晓艺找到,据徐涛说,到后期她甚至已经无法专注于派出所的其他案子,继而更是放弃了去城东分局的机会,全心全意,就扑在这一件事上。
2017 年的冬天,北阳下了场大雪,孙志勇在医院病逝后和妻子葬在了一起,仅仅两年时间,这个三口之家剩下的,就只有两方不会说话的碑。
来年春天,茅台从三里巷派出所辞职,紧跟着,她和徐涛离婚,独自一人在五条巷开了酒吧。
整整五年,女人从未放下过这个案子,这些年即使她处理的委托无数,但是最终,她自己要找的人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过。
狮子想到这儿,目光又落在这些失踪的孩子还有福鑫小区灭门案唯一幸存者宋舒的照片上。
似乎是因为长期受到家里的忽视,宋舒的个子很小,又长着一张娃娃脸,一如之前她们见过的陈荫,乍一看,就像是个学生一样。
想起陈荫这个名字,狮子忽然喃喃道:“或许,这些孩子都是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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