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至。
容烨终于跑出了城门。
她四肢疲软,踉跄扑在地上。金尊玉贵的太子一手按在泥沙上,她脸上一片水渍,分不清是泪水还是突然落下的雨水。
侍卫和百姓追上了遥遥在前的太子。
月清河与秦观颐一同,穿过重重雨幕去往国都之外。月清河低缓的声音,在滂沱大雨中仍然清晰——
“当年我跳下昆吾之渊时,发现有修士困在此地。可惜几十载过去,能活着的十不存一。”
秦观颐撑开一层淡淡的禁制,将她们二人囊括在内。雨水和尘土无法沾染月清河的衣摆,她行走在此间幻境,直到来到那半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前。
仙人垂眸,以淡漠眸光望向这幻境的核心。
满身泥水的小公主浑身一颤,她扬起脸,以极度的惶恐和迷茫开口:“我……是谁?”
仙人伸出手。
那只冰雪一般纤细洁净的手,此刻如同苦海里的救赎。淡淡的声音如天籁,落在她耳畔,
“你名为容烨,不属于这片天地。”
“醒来吧。”
-
许久。
待天穹重新回到昏暗无光,秦观颐收起云中剑。
一道小小的光点无知无觉,寄居在仙剑上。
“容烨作为阵眼,源源不断地为此处幻境提供灵力。若再过十年她还未醒来,就会永远消散。”
月清河说完,秦观颐思索片刻,忽然道:“我听闻她姓名只觉有些熟悉,灵霄仙宗掌门尊者的小师妹百年前无故失踪,但本命灵灯未灭。”
月清河一惊,看向她腰间佩剑,“难道就是这位?”
秦观颐皱眉,继而摇摇头,“无妨,待我们出去送信至灵霄仙宗即可。”
月清河轻咳一声,“也不知容烨是否有这几日的记忆,若她回去以后想起来,难免有些尴尬……”
秦观颐当即以谴责的目光看向她——既然知道对方是修士,不是幻象,为何还要戏弄?
月清河只做不觉。
二人走了一阵,见国都幻象已灭,天地之间重回枯黄苍凉的模样。前不见影,后无来路,只剩下淡淡的薄雾笼罩边际,分不出方向。
暗淡的天光高高悬在天穹,月清河看了一眼,“这地方还有太阳?若我们一直往天穹中御剑上去,是否就出去了?”
秦观颐摇头,“天魔之隙一切都是虚幻,这处无法见到日光。况且你我灵力有限。”
月清河明白,在这地方无法汲取灵力作为补充,用一些便少一些。她笑着摇摇头,“我也知道不可能,不过这样一直走着,你不会觉得无趣么?”
身侧的女子闻言望来,眼神疑惑,“什么是无趣?”
月清河见秦观颐神色认真,顿时绝倒。她怎么忘了,这人从小一板一眼修行,不仅天资绝佳更是把苦修当做平常,才有十六载入圣的惊世进阶。
这么点路,对秦观颐来说恐怕连吐息一次都毕比不了。
月清河喃喃道:“早知你这人十分无趣,那是不正是秦尊说你只知埋头苦修,才叫你下山历练的么?”
秦观颐原本不疾不徐的步伐一顿。她不由移开目光,“说这个做什么。”
月清河没有放过她,一边跟着往前一边数道:“你下山游历第一日,吓哭旅店店家;第二日除魔,叫雇主家的孩子厥过去;第三日行侠仗义,商户拱手奉上钱袋求你饶一命……”
秦观颐:……
秦观颐难得面露赧意,“清河。”
月清河自觉胜过一筹,笑道:“观颐果然是木头。”
身侧的女子耳带红晕,闻言眉头轻皱,“我会学。”
月清河嘴上却不停,故意道:“你学了什么?天道还是公平,给你纵横修界的天资,却没有给你爱恨之心。”
秦观颐沉思片刻,望向同伴白生生的脸颊耳畔,果断道:“我知你喜欢什么。”
月清河一怔,脚下都不由停下,“我喜欢什么?”
秦观颐一鼓作气,“耳朵,脸颊,嘴角,脚踝。”
月清河:……
月清河难以置信,“秦观颐!”
这女人却没有停下,她带着认真和探究的口吻,一字一句道:“你明明十分喜欢。”
月清河只觉面红耳赤,一簇激烈的火气拂过她眼角眉梢。耻意犹如火上浇油,混合成一股令她眩晕的力量——
秦观颐明明什么都不懂……
耳畔,朦朦胧胧传来某位女子笃定的声音,她还在继续开口说道:“既然这处不算明白,我今后会好好学,定不会教你失望。”
月清河:……
求你别再说了!
-
风声隐约,忽然几不可闻。
秦观颐抬手,挡在月清河身前,“有东西出来了。”
月清河心下一凛顾不得生气,防备看去,“在什么方向?”
秦观颐还未说话,雾中已经显现出一个身影。
意外的是,前来的东西不是她们曾经遇到的魔物,它有着人类女子的纤细身形,窈窕婉约,黑发黑眼,一身规整的衣衫摇曳盖住脚面。
只是本应生着嘴的地方空无一物。
月清河眉头轻皱,看向那双空白的眼睛,“魔物?”
秦观颐回道:“傀儡。”
那苍白的女子傀儡果然自腹中发出声音:“二位大驾光临,无意动了我家主人阵法,还请与我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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