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有暗卫保护,早就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青筋凸起的手背异常骇人,掌中信纸被化作齑粉,扬了一地。
陌花迟疑片刻,说道:“主子既不放心三姑娘在外,不如着人将她带回京。”
良久,顾九卿才道:“若非自愿,她心里也不得应。”
他不能将两人的关系推入再也无法挽回的地步。
从前能在他面前乖顺讨巧,无事献殷勤,谄媚逢迎,即使被他冷脸相对,她依旧能笑脸相迎。
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心如玲珑,比谁都通透,比谁都有底线。当他触及到她真正的底线,她又比谁都放得下,说离开就离开,独留他在原地懊悔伤痛。
而他放不下仇恨,也无法如她那般洒脱,说将她放下就放下。
他何尝不清楚,那一日,她是故意在他面前自伤,她是笃定了他不会让她死第二回 。
……
顾桑为了自己身心健康是绝计做不出招男妓的事,她去男娼馆纯粹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以及验证自己对男色心动才是正常状态。
舍了许多银子进去,发现自己吃的是细糠,这些糟粕粗糠简直咽不下去。
一路所见,男男女女的相貌都无人可及顾九卿。
男倌儿涂脂抹粉,像女人一般搔首弄姿,相当辣眼睛。
顾桑觉得有必要洗洗眼睛,但为了气顾九卿,硬是忍着眼痛多瞧了几眼。
古代治安不算好,但她一路都相安无事。经历过银子被偷,又莫名其妙地捡了回来,露宿野外时,分明听到了狼嚎,在她吓得捯饬陷阱自救,恶狼却始终没有出现。
就算有时误入了山匪的地盘,也没遇上山匪拦路抢劫,与她前后脚的行客,却被抢的差点连裤衩子都不保。
她便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平安,定是女主暗中派人跟踪所致。既是监视,又是护卫。
有免费又不碍眼的保镖,保障她的人身安全,顾桑自不会拒绝,权当不知情。游玩赏景,却越发随心所欲,甚至有些肆无忌惮。
这就苦了跟着她的暗卫们,收拾烂摊子的情况就多了起来。
顾桑去青楼溜达了一圈,点姑娘的银子都没给够,还是暗卫自掏腰包,才没让老鸨找她算账。
当然,她也没有久呆,见识过古代能歌善舞的花魁姑娘,给了点银子打赏,便出来了。
一暗卫蹲在屋顶上,看着顾桑大摇大摆地从青楼离开,不禁抱怨道:“流云,再这样下去,我们自己的份例都要折进去了。”
“对啊。”另一个暗卫苦着脸附和道,“她一个姑娘去哪儿不好玩,非要跑这等子销金窟,又看花魁又看男倌,里面的花销高的吓人,就那一杯茶酒,够我在外面喝好几壶的,我看她身上银子应该快花完了。”
“我的钱袋子也快空了。”又一暗卫苦哈哈道。
流云抱着剑,扯了扯自己早就空空如也的钱袋子,幽幽道:“损点钱银算什么,我肩胛骨的长钉至今未消。”
上次被顾桑逼着去了雍州,主子苏醒后秋后算账,让他去领了三骨长钉的刑法。
刑惩完毕,又给了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否则,他将再也没有踏出毒楼的机会。
流云这回是打定主意,绝不在顾桑面前现身,免得又被顾桑拿刀抹脖子威胁,定要坚决执行主子的命令,无一遗漏地禀告顾桑的踪迹所为。
有了对比,其它暗卫对银子的肉痛奇迹般地减轻。
“别跟丢了,我去找堂主领些银子。”流云丢下一句,转头就走了。
杜乘风明面上是杜家的少东家,背地里却是毒楼的堂主,掌管楼里一切花销用度,暗卫们的银子皆从他那儿支取。
杜乘风因擅作主张领了一百杖刑,屁/股烂的十天半月都没法下床。好不容易伤势大好,就听见流云来找他要银子,还是花在顾桑身上。
杜乘风气得不轻,骂骂咧咧地将银票甩给流云:“红颜祸水!”
流云点了点银票,恭敬道:“堂主,主子说此次任务的一应开销全部找堂主报销,属下不知三姑娘过几天去哪儿,沿途恐不方便支账,可否多支取一些?”
杜乘风:“……滚!”
第102章
时值寒冬腊月, 北风呼啸,万物凋零。
青石镇位于大燕以北,镇外的河流早就冻上了, 冰封千里,万里飘雪, 这里的天儿比燕京城冷多了。
顾桑几乎冻成了狗。
顾桑穿着厚重的棉袄襦裙,戴着暖和的围脖,外罩长及脚踝的斗篷披衣,整张脸掩藏在风帽里,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 整个人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只要被外面的雪风一吹,仍旧冻得直哆嗦。
顾桑不禁有些后悔, 一时兴起跑到北边领略北国风光。
林海雪景,银装素裹,是挺好看,可架不住冷啊,架不住没有现代暖气。边远小镇,也没有京城时兴的地龙取暖,都是靠炭火和土炕。
到青石镇没两天,就被连绵不绝的雪逼停了脚步。大雪封山封路, 根本无法往回走,往北更冷,那里是大燕的边境,也是最北流放的苦寒之地。
好在当地民风淳朴, 并不排斥外乡来客。天寒地冻,又临近年关, 顾桑打算在此长住一段时间,至少住到春暖花开,遂租赁了一处小宅子。
自九月离开雍州,已有三月有余。
这一路游山玩水,赏日落晚霞,游高山瀑布,走过梯田石林,寻觅街巷美食,不必费脑子捉摸如何攻略女主,当真是好不惬意。
就算她在现代也没有这么长的纯玩时间。
大燕疆域辽阔,只窥得一角天地,便已让她震撼激荡。
沿途不止美景动人心眼,她还亲见过古代民生艰辛,也见过他们脸上真诚而知足的笑容,朴实的只要能种地吃饱饭便是最大的满足。
此刻,顾桑舒舒服服地躺在烧热的暖炕上,啃着当地特有的糍粑馕饼,眼眸晶亮地欣赏着窗外的雪景。
大雪纷飞,雪落屋檐,美不胜收。
看着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顾桑不可避免想起了新乌镇那一夜共枕后,她与顾九卿共赏的第一场雪景,也是她穿书后的第一场雪。
还想起了自己在昭南院堆雪人的场景,顾九卿站在窗边,一簇簇梅花枝横垂窗棂,而他静静地看着她……
“啊呸,不值得,白瞎我费那么多的心思。”
顾桑猛地一阵摇头,气哼哼地爬下暖炕,将窗边的幔帘全部放下,遮住了外面的雪色风景。
狗女主此刻正是春风得意,等着待嫁做秦王妃。
雪下了几天,顾桑便在屋里躺平了几天,直到囤积的吃食消耗的所剩无几。见雪停了,顾桑不情不愿爬下炕,将自己全身武装,抱着一个汤婆子,慢吞吞地踩着积雪出门。
她打算采购过年的物资。
哪怕只有一个人过年,也要有滋有味。
“妹子,这么冷的天儿还要出门啊?”
一道爽朗的女声传来。
跟顾桑打招呼的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宋大娘,穿着花棉袄戴着厚帽子,站在自家门口,不停地搓手跺脚。
顾桑微笑着点头:“快过年了,家里什么都没有,打算去集市买些年货。外面冷,嫂子怎么不在屋里暖和着?”
宋大娘努嘴扫了一眼不远处:“还不是家里的臭小子屁/股长刺,呆不住,非要出来玩雪。”
一个六七岁戴着虎头帽子的大胖小子坐在雪橇上直接从高处的雪坡上俯冲了下来,看的顾桑心惊胆战,但宋大娘却见怪不怪。
小男孩长得壮实,腿脚贼有劲儿,拖拽着雪橇又往雪坡高处跑去,又从上面坐着雪橇滑下来,挥舞着双手,兴奋地嗷嗷叫。
顾桑眯眼一笑:“小孩子纯阳之体,倒是不怕冻。”
“要不是被这小祖宗闹得心烦,谁愿出来受这罪?”宋大娘埋怨归埋怨,眼里却满是慈母的宠溺,想到眼前的小姑娘是独居于此,宋大娘又道,“妹子一个人过年吗?”
顾桑说:“应该是吧。”
如果没有‘保镖’跟着,她定不会实话实说。
宋大娘热情道:“一个人过年哪有意思,不如跟我们一起过也热闹不是。”
“阖家团圆的日子,我不便打扰。如果是平日,倒也罢了。”顾桑婉言拒绝。
一个雪球突然就朝顾桑砸了过来。
宋家小儿调皮顽劣,她一边同宋大娘寒暄,一边关注着小男孩的举动,及时躲了过去。
顾桑朝始作俑者一笑:“嘿,没打着。”
“不许动,我这回肯定打中你。”小男孩一边大喊,一边撅着屁股继续团雪球。
宋大娘脸一黑。
“妹子,让你看笑话了。”宋大娘不好意思地冲顾桑笑笑,三两步上前,一巴掌将小男孩手里的雪球打落,骂道,“小混蛋羔子,信不信老娘打烂你的皮,你一个男子汉欺负姑娘家算什么?”
小男孩不服气道:“算什么?”
宋大娘嗓门十足:“孬种!”
哇地一声,宋家小儿哭了起来,坐在雪地上撒泼打滚。
“我不是孬种,不是不是,你才是,你才是……”
宋大娘也不惯着儿子,一把将鬼哭狼嚎的儿子扯进了屋。
是慈母,也是严母。
顾桑眯了眯眼,慢慢地晃悠到集市,见有人摆摊写春联,也不挑写的什么,随便买了两副,打算过年应应景。
还没逛两圈,肚子就饿了,顾桑先去吃饭,等她吃完饭,忽闻街上传来一阵喝叱声。
“站住!别跑!”
“臭娘们,敢逃,信不信本差爷打死你!”
顾桑抻长脖子望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容貌脏污的女子正被几名官差穷追不舍,女子衣着单薄,只穿了一双破洞的单布鞋,双脚怕是早就生了冻疮。
顾桑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被追赶的女子似乎是杨靖儿。
杨靖儿跑的踉踉跄跄,一路打翻了几家摊贩,看着眼前陌生的街巷,压根就不知该往哪里逃,就在杨靖儿绝望时,忽的被人一把扯进一条小巷。
“嘘,别说话。”
还没等她看清是谁,就被人按着躲进破烂的箩筐里。
顾桑快速将雪地上的脚印抹去,站在巷子外的街上,拿出对联边走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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