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不是交通不发达,消息闭塞吗?怎么传的如此之快?
马车进入青崖山地界,很快就被人盯上了。
“老大老大,来货了!除了前面一辆坐人的马车,后面几辆全都是货物。”
盘踞青崖山的悍匪头子扛起斧头:“弟兄们,走,去收买路钱。”
“老大老大,还有貌美如花的女眷!”
悍匪头子色眯眯地摸了摸下巴:“如花、女眷?”
“对啊,小的用千里望看见了,特别漂亮的小娘子……”
悍匪头子一边兴奋地点人,一边问道:“带了多少护卫家丁?”
“不多,五个,还不够小的们塞牙缝。”
“五、五个?”悍匪头子惊得手一抖,手里的斧头哐当砸到脚,痛得他跳脚嗷嗷吼,“都给老子猫在窝里,让他们走。”
灭了雷豹子的一行人,好像就是五个青衣护卫,随行护卫女眷出行。
自己可是连雷豹子都打不过。
第78章
且说燕京这边, 经过民间口口加工过的‘顾九卿反杀悍匪’之事传回后,大街小巷都沸腾了。
康王退婚的昏头举动,着实被燕京百姓骂惨了, 原本已有被吴国舅刺杀残疾齐王的事掩下去的趋势,而今因顾九卿灭匪事件, 再次成为百姓们口诛笔伐的对象,又被拉出来鞭斥。
“康王有眼无珠,连顾九卿这种果敢有担当有魄力的女子都能抛弃,简直就是瞎了眼。”
“听说康王退婚是怕委屈了北嘉郡主,哎, 北嘉郡主什么德性,成亲后怕是够康王喝一壶的,真是丢了珍珠捡鱼目, 说他瞎眼还真是没错。”
“谁说不是呢,明眼人都知道,北嘉郡主和顾九卿该选谁,谁才是宜家宜室的贤妻?偏偏康王昏了头,非要选择嚣张跋扈的郡主。”
“听说北嘉郡主去岁被人牙子卖入青楼,也不知是真是假……”
流言猛如虎。
坊间百姓茶余饭后之闲暇,最擅长捕风捉影拼凑出自以为是的真相与缘由,百姓们对皇族权斗不感兴趣, 无人相信康王是因为太过深情才会退婚,就连北嘉郡主听多了坊间风言风语,也生出康王是为了她退婚的错觉。
北嘉郡主尚沉浸在康王为自己退婚的惊喜中,转眼就听闻顾九卿灭匪的英勇事迹, 甚至拿她和顾九卿做对比,讽刺康王丢了顾九卿这颗明珠却捡了她这颗烂鱼目, 北嘉郡主登时被刺激得大发脾气,拿起鞭子就要冲到大街上打砸乱嚼舌根的人。
“可恶!本郡主非撕了这群贱民的嘴,顾九卿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骁哥哥退了婚的弃妇,她有何好得意的?不就是杀了几个土匪,有什么了不起。”
“指不定早就被悍匪辱了清白!”
北嘉郡主红着眼就往府外冲去,却被一群侍卫阻拦住。
“郡主,夫人有令,让您在府中静养。”
北嘉郡主被承显侯夫人强制拘在府中,上月春猎也没让她去,已经被关了几个月,连门都没出过,北嘉郡主早就被憋疯了。
北嘉郡主一鞭子狠狠甩在为首侍卫身上,柳眉倒立,怒红了眼道:“下贱东西,滚开!这帮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贱民,都欺负到本郡主头上,你们不帮本郡主出气就算了,竟还敢拦本郡主?”
侍卫面色扭曲了一瞬,随即恭敬道:“郡主息怒,属下们都是奉命行事。”
“滚!”
“都让开,让她出去。”承显侯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冷声道,“康王连顾九卿的婚都能退,难道还不能退你的婚?”
北嘉郡主尖声叫道:“不可能,骁哥哥是为了我才退了顾九卿的婚。”
承显侯夫人气得冷笑连连:“还真是魔怔了,百姓们胡乱编排的话,你也信?母亲是拼着同陛下的情分以及你父亲的救驾之功,陛下才勉强同意将你许配给康王,康王如今顾不上你,你非要在他跟前找存在感,让他有借口退你的婚,请便!”
“但是,婚事作没了,就算你要死要活,母亲也无能为力了。”
承显侯夫人扬手撤掉府中侍卫,任由门户敞开,但北嘉郡主却退缩了,怎么都不敢踏出去一步。
“明欢,你对康王的痴心苦恋就是套在你脖子上的无形枷锁。既然自己不愿挣脱,就滚回屋子,好生呆着。”
承显侯夫人对女儿的所有耐心,都在北嘉郡主为了一个男人无止尽的疯闹中逐渐消弭殆尽。
至于康王本人,则是化悲痛悔恨为仇恨权欲,在朝中与太子斗得如火如荼。
……
“夫人,大姑娘和三姑娘途径祁县路遇悍匪……”
“什么?”施氏惊得眼前一黑,急赤白眼道,“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就遇上了悍匪……”
许嬷嬷赶忙道:“夫人莫急,大姑娘和三姑娘平安无事,有事的是悍匪。”
施氏脸上不相信道:“真的没事?”
许嬷嬷给施氏倒了一杯人参茶,回道:“夫人且放宽心,老奴哪敢用两位姑娘的身家性命欺骗您。祁县的悍匪不长眼意欲劫财劫色,尽数被府中的护卫反杀,两位姑娘分毫未伤。”
说罢,又将坊间关于顾九卿的传言仔细讲与施氏。
施氏听后,彻底放下心,但心底却隐隐升起一个疑惑:“护卫的身手竟这般厉害?”
许嬷嬷想了想,道:“府上的护卫都是精挑细选,且经过正规训练,身手必不弱,那些落草为寇的悍匪哪儿是对手?”
施氏皱眉:“是吗?”
语落,忽然想起昭南院的护卫似乎是顾九卿亲自挑选,并非施氏与顾显宗为府中选的那一批。
为顾九卿挑选的贴身丫鬟也曾被换过,连同院中的小厮也换了好几个。施氏为顾九卿挑选的仆婢皆是做事稳重伶俐的人,极守规矩,初到顾九卿身边却频频犯错,顾九卿嫌弃用的不顺手,便提出更换一批新的丫鬟小厮。
诸如陌花陌上,都是后面新选的,一直服侍顾九卿至今。
顿了半晌,施氏呢喃道:“九卿丢失的那两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
车马一路通行,再也没有遇见任何悍匪。
只是越远离燕京,越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百姓们的生活越不怎么安稳。
在燕京看到的尚是一副繁华盛世景象,远离都城之地,却并非如此。所见有流离失所的难民,老家突发大水,家毁人亡,侥幸存活者则奉朝廷命前往青、麓两州逃荒乞食,朝廷严令禁止灾民往燕京方向涌入,否则一旦过界便会被乱箭射死。
遇到过暴力征税的酷吏,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压得面朝黄土的泥腿子小商贩喘不过气,辛苦刨食营生还不够交赋税,遇到过青天白日当街强抢民女的恶霸,遇到过卖儿卖女的穷父老母,也遇到过卖身葬父的孤女,以及随处可见的乞儿,黑皮寡瘦像个豆芽菜……
见识了地方官吏的欺榨腐败,也见识了民生的疾苦与艰辛。
大燕并非乱世,地方尚且涌现出层出不穷的苦难,如果生逢乱世,岂非是更加难以想象的苦。
哪怕顾桑不是这个书中世界的人,哪怕她曾经觉得书中的人物都是npc,却依旧有所触动。毕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就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冷了要穿衣,受伤了要流血,哭了要流泪,会痛会生病,有善恶之分,并非书中寥寥数语的纸片人。
高坐庙堂的皇帝可知他的江山之下,苦苦挣扎求生的百姓?一个杀兄夺权、血腥镇压残害过诸多无辜人的魏文帝,怕是不会真正在意。
顾桑转眸看了一眼顾九卿。
顾九卿正看向马车外,远处一批多达上百人数面黄肌瘦的流民,他的黑眸幽深似海,面上看不出多余情绪。
一路所过,但凡落至女主眼前,举手之劳的事,女主能帮的便随手帮了,但没到眼前的事,女主是视而不见,也可以说有心无力。
毕竟,天下不平之事何其多。
顾九卿收回视线,突然说道:“曾经有个傻子,希望天下每一个百姓皆有衣可穿,有食饱腹,有屋遮挡风雨,手有余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寒门农户皆可读书明理,百姓安定富足,官员清明公允,天下无酷吏无不公之事。”
这是他的傻子父亲,在他稚子懵懂时期,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念叨着他的治世理念。先帝尚在,父亲束手束脚不便大刀阔斧的改革,只能遥想未来继承大统,如何如何治理天下。
这番话自然不能被先帝知晓,父亲就一遍遍说给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他以为他不记事,殊不知他记忆力惊人,想忘都难以忘记。
顾桑抿了眯眼:“谁啊?”
顾九卿说:“你不认识。”
顾桑问:“大姐姐认识吗?”
顾九卿道:“自然……不识。”
“其实,愿景是真的美好,只是有些虚幻,但努努力,应该大部分能够实现。”
顾九卿看她一眼:“你认同这个傻子?”
水至清则无鱼。
天下任何事、任何人并非单纯的能以‘非黑即白’判定,太过绝对的美好向来难以实现。
顾桑想了想,认真道:“也不算认同吧。”
她生活的世界已经够和平,实则看不见的地方依旧暗藏着各种黑暗恶心的事,哪儿有什么真正的岁月静好,这种静好都是在相对的环境之下。
“大姐姐,我是这样理解的。衣食无忧,有银有屋,可是,衣分粗布麻衣与绫罗绸缎,食分糟糠粗粮与山珍海味,银钱有多有少,屋舍有简陋与奢华之别,茅草屋是为屋,楼阁院落也是屋。如果按照最高规格,想要实现这样富足的生活那定是艰难无比,不可能人人穿华衣住美屋,银钱多的使不完。人的本事有高低之分,创造出来的生活条件自然也会有差别,朝堂为百姓们提供安稳的生活环境以及良性竞争的营生环境,其余就各凭本事。穿衣吃肉,有房子住,大部分还是能实现的吧。”
“至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如果百姓捡到财物,官府不只给予物资奖励并在当地州县进行嘉奖,想来大多数百姓都愿意秉持向善之心,不会将财物据为己有。但人心复杂,有拾金不昧的好人,自也有爱占便宜的小人,好吃懒做企图不劳而获的小偷,毕竟,财帛动人心。”
现代到处有天网监控的情况下,都免不了小偷小摸之事呢。
“至于读书明理,我觉得还是非常有必要,最好不论男女都可以入学堂读书识字。”这个时代,尤其是女子读书不易,平民女子想要进入学堂读书,基本就不可能。
顾九卿看着她,说:“女子也入学读书?”
想法比他的傻子父亲更为大胆。
顾桑点头:“对啊,就像大姐姐这样,不只是贵女才有读书识字的机会,普通女子也可凭借学识改变命运,女子不该只有嫁人这条路,可同男子一样做官从商,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做,巾帼不让须眉呢,有什么不可以。”
女主是女帝,执政后应该要提高女子的地位吧。该死,《女帝》一书没看到真正的结局,也不知女主具体推行了哪些举措。
她就想抱个大腿躺平,但不是每个女子都如她这般胸无大志、如她这般肤浅,也不是每个女子都有能抱上大腿的机会。
能靠自己,自然是最好。
既然,她抱了女主的大腿,随便几语便可能解救诸多女子被这个时代束缚的苦难,何乐而不为。
沉默半晌,顾九卿忽然问道:“妹妹可想当官?”
若他能回到那方位置,他倒是十分乐意将这个曾经属于司马皇族的天下,换个新面貌。
顾桑抬了抬眸,眼睛亮晶晶的:“自然想啊。”
要是女主日后给她个官当当,也不是不可以。
下一瞬,她又低下眸眼:“我又没读过什么正经书,大燕朝堂也没有女子当官晋升的先例,怕是没这个可能。”
顾九卿扯了扯唇角:“不必妄自菲薄,妹妹的梦,万一有幸实现呢?”
顾桑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车外突然传来陌花的声音。
“主子,前面有两条路,往南是雍州,往西是麓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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