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写好的字,被染了大片,然后渐渐看不出本来模样。
净夜也觉得气血上涌,直冲头顶。
他此刻完全不知道思考,仿佛脑袋里已空无一物。长久的空白,让净夜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变成了那个在隐水寺痴傻的小和尚。
明明前不久,来摄政王府准备侍奉的时候,净夜是满心屈辱和不甘的。
可这才没多少日子,净夜便仿佛从仙堕魔,彻底沉溺在这无尽的深渊里。
天还亮着,萧濯便让人备水沐浴。
净夜忍不住将头埋在软被里,闷声道:“这下好,府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刚才做什么了。这还是大白天……”
萧濯将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笑着道:“你放心,府里的奴才可不敢管主子们做什么。”
净夜看了一眼地上被墨汁染脏的僧袍,又是一叹:“今个这身衣服才刚换的,就又得洗了。那墨汁也不知好不好洗。”
萧濯挑眉笑了:“不要紧,你若是觉得衣服不够穿,再让崔嬷嬷连夜给你赶制几十套。”
想到这里,萧濯忽然摸了摸他光滑的头道:“你这头发,要不然就留起来吧。这样以后,你也不用只穿僧袍,可穿些寻常的衣服。”
净夜方才身上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窝在那里休息,倒是十分放松。所以他说话几乎是没带脑子,脱口便道:“那可不成,如今还有个讲经的名义遮羞,若是连头发都留起来了,京师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是你的男宠了。”
净夜这话说完,才知道自己多荒谬。
他这话听来,像是极不愿意侍奉萧濯一般。
明明这些日子,他表现得十分乖巧黏人,现下就因这一句话,彻底破了功。
净夜冒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濯的神色,可萧濯的面上却没什么波澜,他只应道:“好,都依你,你想如何便如何。”
净夜赶紧去抓他的手,拿话找补:“王爷,其实我只是害羞,我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
萧濯摸了摸他的头,打断了他的解释:“不必紧张,我没放在心上。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得不对,你是这王府里的主子,可不是什么男宠。以后你大可以横着走路,无人敢在你背后嚼舌根。”
净夜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不过这会儿,他倒是乖乖地窝在那里,再不敢说话了。
萧濯待他是极好的,连沐浴这种事,都是萧濯抱着他去,亲自帮他清洗。
有那么一瞬,净夜分不清到底是他伺候萧濯,还是萧濯伺候他。
从前他在逍遥会的时候,身边也跟着一堆下人,至于烧水这些活儿,从前还有潘英做。
不过暮云重沐浴之时,不喜有人靠近,自然也没享受过这般细致的照顾。
净夜和萧濯都坐在浴桶里,萧濯顺手拿了一个精致的蓝瓶,挤出了一点给净夜抹在身上。
净夜只闻到一股清淡的茶香,还夹着点清新木香:“很好闻,这是什么东西?”
萧濯道:“是西洋人进贡的玩意儿,送到宫里给娘娘们用的。听说太皇太后宫里,也就这么一瓶。我不爱用这些东西,这一瓶留给你。”
净夜问:“那王爷这一瓶,是皇上赏的吗?”
“当然不是,西洋人拜见皇上之前,特意来王府拜见。这些东西,也是他们先送来给本王的。除了这个,库房里还有旁的西洋玩意儿,什么西洋镜,玻璃镜,珊瑚琥珀等等,都堆在库房呢。你若有兴趣,让管家把钥匙交给你,以后这些,都交由你保管。”
净夜忍不住红了脸:“这掌家之权,是要交给王府未来主母的。我是出家人,可受不起这个。”
说到出家人三个字,净夜还真是有些惭愧。
萧濯也笑了,他将净夜扳正,捧起他的脸道:“你不就是这府里的小主子?没人比你更受得起。再者,本王日后也不会娶妻。若要真娶,也是娶你。”
净夜净身之后,萧濯拿过方巾帮他擦身,随即还找出了香膏,细细帮他抹匀。
这些都是女儿家喜欢的东西,男子活得糙,向来不会这般细致。
不过净夜自打入了摄政王府之后,便越发懂得保养。
他认为他的容貌是在王府的立身之本,可断不能懈怠了。
故而之前沐浴的时候,净夜便同崔嬷嬷要了这些。
萧濯也知道他喜欢用,特意命人去外面采买京中最好的香膏给净夜用。
净夜来王府不过两月,已经熟悉了京中几家胭脂坊产出的好东西。就譬如那珍珠粉,还是城东那家做出来的最细腻。
再譬如用于扑身的香石粉,则是城西最佳。
当然,除了外出采买的,王府里还有不少御用之物。
而这些东西,净夜是可以随意用的。
净夜换好衣服之后,又抹了一下西洋人进贡的香露。
他将香露随手放在一边,转而问萧濯道:“这些西洋人未先拜皇上,转而来拜了王爷,若是传到了宫里,皇上会不会不高兴?”
萧濯满不在意道:“本王让皇上不高兴的地方多了,也不差这一两件。这些东西,你就放心大胆用,不必有什么忌讳。”
净夜想起天书中萧濯的结局,不免拧眉道:“王爷还是得多为以后考虑,皇上年岁渐长,不如幼时好掌控。他现下不与王爷计较,是他羽翼未丰,待日后翅膀硬了,第一个就要发落了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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