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熙是有多爱他姐姐啊。
明明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却默默为我和阿镜铺好了后路。
——蔚音瑕,死比活容易。安镜安熙尚且生死不明,你要下地狱向他们姐弟赎罪,也该等到确认他们都不在世上了,再死不迟。
秦哲说得对,我这样的罪人,连地狱都不收我。
第二个闻讯来探望我的,是韵青姐。
她质问我:“你凭什么死?”
她说阿镜只开口求过她三件事,一件是问她借10万,一件是请她安顿好红姨,一件是拜托她尽她所能关照我。
是啊,我凭什么死?
我的命是阿镜和戮帮的弟兄舍命救来的,我的命是阿镜的,她想看我痛苦的活着,那我就该听她的话,痛苦的活着,活着等她回来看。
我彻底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再后来,傅医生也来看过我。
她说:我从前也认为,不说出来,便能默默的守护她,便能正大光明地陪她久一些。可现在,我却羡慕你和镜老板的轰轰烈烈。哪怕这段感情不得善终,但至少,你们明目张胆地吻过、爱过。
我问:她知道了吗?
她说:知道。我爱她,是爱她的一切。虽然她不爱杨启元,但她的爱已经给了两个孩子,谁也分不走。
我问:要放手了吗?
她说:看不到头的无望等待,我可能等不下去了。
我问:什么时候走?
她说:或许是陪她平安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后,或许一年两年,又或许随便哪天,说走就走。
我说:情愿让她念你,也别让她恨你。因为心上人的恨,会令你痛不欲生。
就像我。
韵青姐花了不少钱打点关系、疏通人脉,让我只在监/狱里待了半年就被释放了。
半年,足以发生好多好多我不知道的事。
出狱那天,韵青姐来接我,而车里,是抱着小宁的傅纹婧。
以及,趴在笼子里的惜惜。
太好了,惜惜还在。阿镜说过,惜惜就是我们的孩子,我和阿镜,都是它的妈妈。
韵青姐交给了我很多东西,除了惜惜,还有一张照片。再后来,又给了我一家舞厅。她让我改头换面重新活一次。
让我,把安家给蔚家的10万聘礼还回去。
西方势力相继撤出沪海,归还我国领土主权。沪海,从此再无租界华界之分。
沪海恢复了平静,也获得了重生,可沪海再也没有镜老板。
蔚正清入狱后病来如山倒,正清百货由蔚兰茵和其丈夫接手,仅仅一年,就因经营不善倒闭了。
秦哲以低价将其收购,经过翻天覆地的整改,正清百货大楼更名为——沪海国际饭店,成为了接待社会各界名流精英的高档场所,不少国内外的政商和文化名人都曾下榻过该饭店。
蔚兰茵的夫家因有蔚正清这样的卖/国/贼亲家而遭到排挤,迫于无奈之下,也不得不做出举家搬迁的决定。
他们给了蔚兰茵两个选择,一是与蔚正清断绝关系,随他们搬走,二是离婚留下尽孝。
为了两个孩子,蔚兰茵选了前者。
至此,蔚正清众叛亲离。在蔚兰茵独自去见完他的第二天,“暴毙”于牢房中。
……
三年转瞬而逝。
她回来了。
她是镜姐,是安老板,唯独不是我的阿镜。
消息,是秦哲托人带给我的口信。
战争很残酷,造就了数不清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生灵涂炭。
战争,剥夺了安熙的生命,害得阿镜没有了至亲的弟弟,如月没有了挚爱的恋人。
阿镜和安熙感情深厚,安熙是英勇的战士。
我无法想象,阿镜的悲痛有多深。
我只恨自己,不能陪她分担。一百年,最亲的安熙没能陪她走到尽头。而我,也已不是她好喜欢的人。
庆幸的是,我们四个一起看过话剧的剧院,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每个有阳光的黄昏,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我都会尽量赶去那边等日落,看日落。
我会站在曾经和阿镜并肩而立的石板上,看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看自己在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很长的影子。
看着看着,眼泪又会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多年前的那天,阿镜穿着一身浅色的骑马装,很酷,很好看。我的阿镜,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那天的我本想问一问,镜老板是否会骑马?会的话,可不可以教教我?
我没问。
怪我当时犹疑,也迷惘。
阿镜你可知,那之后的我梦见过好多次与你策马奔腾在草原上、在树林里追逐日升月落的场景。
直到马场再相逢,这样的梦,我再未做过。因为同你一起骑马的那个人,不会是我。
得到消息后,我立即赶去了石榴园外的马场。我亲眼看到你把手递给了强爷,把笑也给了强爷。
我听到他唤你——阿镜。
你为他留长了发,你做了他的阿镜,你的身边早已没有了属于我的位置。
也好,也好。
强爷,韵青姐,在爱你这件事上,他们都做得比我好。
我算什么?我连吃醋,都不够资格。
幸而,你和我在夕阳下的合影还在,和你在剧院前的合影,强爷一定没有吧?合影里专属于我的阿镜,谁也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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