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和蔚音瑕一起看的那场话剧,注定悲剧。
安镜拽着蔚音瑕跑了很久,直到身后再无枪声,她们停下了脚步。
手心里全是汗。安镜松开,视线落在蔚音瑕被扯开的衣领,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也能看到那枚玉观音。
她脱下皮衣给她:“穿上。”
蔚音瑕听话地拿了衣服穿好,旗袍领口的扣子被扯坏,只能将皮衣拉链拉至最顶端。
她光着的脚,血迹斑斑。
她没有喊过一句痛,安镜也没有说过一句安慰的话。
她再不会问她:疼吗?
歇了口气,安镜弯腰背对蔚音瑕:“上来。”
蔚音瑕不忍她受累:“我可以走。你呢,有没有受伤?”
安镜极不耐烦地低声吼道:“蔚音瑕,我他妈没功夫跟你废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别他妈扭扭捏捏浪费时间。你身后的生路,是他们用血铺出来的!”
蔚音瑕忍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老老实实攀上安镜的肩,怯生生地乞求道:“阿镜,你别这样行吗?”
安镜背起她,快步往地下室的方向前行:“我们,只能这样了。”
……
地下室很小很窄很暗,门边躺着老鼠和蟑螂的尸体。脏乱恶劣的环境和外面下水道的味道,令蔚音瑕几欲呕吐。
她忍住了。
立在门口,眼泪哗哗地流。
她的阿镜,是人中龙凤,是豪门贵人。
她的阿镜,怎么会沦落至此?怎么可以住在这样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她的阿镜,是何等金贵啊!
安镜回头冷漠地看她一眼。
寒光射来,蔚音瑕瘫坐在地,双手捂住脸拼命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有何用?
道歉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不知说了多少遍,安镜始终都没有理会她。
强爷和一个小弟兄负伤归来,粗/鲁地把蔚音瑕拎进了屋:“你做样子给谁看?还想害死我们多少兄弟?”
“死”之一字重如千斤,狠狠地压在了蔚音瑕的身心上。
该死的不止卡恩,还有她。
该死的不是戮帮的弟兄,而是她。
出去九人,回来三人。
这样的代价,不是安镜想看到的。
她颓丧的低着头,试图去回忆那几个丧命的弟兄的脸,可除了柏杨,她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得。
徐伟强坐到她旁边:“撤退的时候遇到了陈东和一帮兄弟,多亏他出手。”
卡恩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后,戮帮樵帮休战,先后都去刺杀过卡恩,也算是殊途同归,做了一回战友。
“陈东说,那些保护卡恩的便衣,是梁旭派来的。”
梁旭,是他们新的敌人和仇人。
“我去拿药。”
安镜内疚地为徐伟强处理完伤口,才冷冷地对蜷缩在角落的蔚音瑕说了两个字:“过来。”
蔚音瑕心一颤,还以为,她的阿镜会关心她,会问她疼不疼,会抱抱她,跟她说:音音别怕,都过去了,我在。
可安镜只是将伤药扔给她,一句话没再说,便转身走进了最靠里的一间屋子。
关上了房门。
徐伟强冷漠地瞧她一眼,起身也进了安镜那间屋子。
几分钟后,徐伟强从房间出来,跟守在门边的手下耳语几句,那人就出去了。
地下室里除了这间客厅,另有三个可供休憩的小房间和盥洗间。
安镜来了之后独占一间最小的,徐伟强和柏杨住一间,另一间最大的是其他几个心腹弟兄住。
其余一些眼线,则分布在附近和老城区的各个区域。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蔚音瑕面如死灰地在地上坐着,犹如枯木一动不动。
灯突然灭了,房内漆黑一片。
冷。
痛。
蔚音瑕体会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窒息感。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她害怕得浑身一哆嗦。听见熟悉的声音说:“是我。”
她在崩溃边缘待了太久太久,安镜的声音便是她的救赎。
黑暗中,蔚音瑕啜泣着扑进安镜的怀抱:“打我骂我杀了我都好,阿镜,求你别不要我。”
可安镜,无动于衷。
她的心,也已麻木。
安镜默不作声地拉了蔚音瑕进屋坐在床边,蹲在她面前,用温水瓶里的水替她擦拭和清理脚上的伤,又无遗漏地上了药。
蔚音瑕有片刻的恍惚,恍惚中,她和安镜回到了初见。
她为她弹了一夜的琴,磨破了手指,安镜也是像这般,为她打跑了坏人,又亲自为她上药。
如果她只是仙乐门里卖唱的红缨该多好。她和她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喝水。”安镜端着杯子递到蔚音瑕跟前。
“谢谢。”
喝了一口,蔚音瑕就察觉到水的味道不对劲。她顿了顿,想问却不敢问。
何必问呢?
阿镜给她的,哪怕是毒/药,她也要喝完。
看着她喝完了,安镜躺上/床,蔚音瑕却没有勇气躺上去。
直到听见安镜说:“上来。”
床上,安镜从身后抱着蔚音瑕痛哭出声。
她已经很多年很多年,不,是自从她省事以来就没这么大声地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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