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留清白在人间!之后这句话就成了她活着的唯一理由。
发配的路上没有人照拂,只有无尽的屈辱和鞭打,她和母亲相互依偎,忍辱前行,那一路路途遥远又艰苦,走时队伍里有百来人,有六十来岁的老妇,也有五六岁的稚童,走到一半路程,只剩下一半的人数。那时每一日早起,就是先看看睡在身边的人是不是还在呼吸。那时她便想着也许下一个的便是自己,但比那更糟糕的情况是,母亲率先倒下了,在她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瘦得皮包骨,却还是笑着在安慰她。
“活下去!”是母亲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她想要大喊,她想要大哭,可发现那时她已经没有了泪水。
半年的光景,家破人亡,她只身一人,被枷锁捆束缚住手,被铁链铐上脚,就连仰头看向天,都成了奢侈。吃不饱,穿不暖,脚下的鞋子烂了,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她时常想死也许是一种解脱,但每每绝望之时,不忘的始终是父亲那句要留清白在人间,还有母亲那句,活下去。
她被派到边境的军营里做饭,在那全是男儿的地方里,她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处境可想而知。她每日以锅灰掩面,战战兢兢的生存,可有一天,也难道厄运,一个军官在夜里把她堵在了火房里。
她连喊带叫,连吼带躲的拼命往外面跑,跑不过就摔东西,动静闹得非常大,倒是引来了别的士兵,但他们像看热闹一般,居然在旁观吹口哨喝彩。那一刻,她的心如死灰!想着莫不如就这么算了吧,一死百了!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为难时机,她遇见了她的贵人,至少当时以为是!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穿着铠甲,一声呵斥吓退了所有人,那个军官被处以军法,一百军棍,竟活活打死了他,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权力意味着什么。有了这次的教训,军中不再有人欺负她,她也对将军心存感激,时不时的做些小食给将军送去。那将军不贪食,也不好色,面如冷色,时常紧皱一双眉,后来她才知道他是皇上亲封的将军,名唤余知荣。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跪在他脚下,诉说着自家的冤屈,谁知那将军是冷笑着,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他笑她太天真!是啊,太天真,人家一个军功赫赫的大将军凭什么趟这趟浑水。她理解,也没有强求什么,只是还是一如既往的送小食给他当成夜晚劳累之时充饥用。
一切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一件东西,余知荣发现了她通音律。那时不知为何在余知荣的大帐中有一把上好的古琴,她也只是看了多两眼,余知荣惊诧的问她会弹琴么,她点点头。听她熟练的弹琴,从此之后,余知荣的眼神都变了。他说只要她做一件事,他就会帮她一家洗刷冤屈。那时的她,别说一件事,就是要她的命都愿意做交换。
从此之后,夏怡死了,多了一个叫陆裳的女子。
陆裳有了住处,在另一个繁华的市井之间,她有了安身之所,可以说衣食无忧,每日要做的事便是抚琴练琴,余知荣始终未透露要她做的事是什么,她也只能等待。余知荣从来不会来找她,要传达什么消息,多数情况也都是靠着身边的副将,那个似乎是磕巴的谢忠。
这样一晃,过去了一年半,她终于等来了余知荣交代的事———服侍一个男人。这样的处境下,她也不奢望能够保证自己的清白,她抚着琴,在那男人从后抱住她时,没有挣扎!
生活真的很苦,苦到熟读四书五经、守着三纲五常礼教思想教化下把贞洁看的比生命重要的大家闺秀屈服了,苦到弹琴下棋这般陶冶情操的风雅消遣变成了勾引男人的手段,苦到了她明明知道余知荣杀掉夏怡,为自己重新捏造身份,一些列精密的计划,恰到好处的让她和那男子相遇另有目的,但她为父亲、为家的清白,甘愿的成了一枚听话的棋子。
那男人年纪比她长了近二十岁,不怒自威,很少说话,但很喜欢听她弹琴,她不知道余知荣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劲让她讨得那男人的欢心,她对男人的身份也不感兴趣,她只盼望着余知荣答应她的事能快点做到,可没等到那一天,情况就变了。男人是她生命中过客,某一天就没有再过来了。后来她无数次的催促余知荣实现当初的诺言,可等来的便是她的小腹慢慢隆起,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余知荣的目的为何————她怀上那男人的孩子。
谢忠把她护送往另一座城市,无声无息的,她看着肚子越来越大...
彼时的她料想到大概率,余知荣不会真的帮她的家族洗刷冤屈,她想过干脆逃走自己想办法算了,可摸着隆起的肚子,她又不忍心再经历一遍从前的苦难了,她无依无靠,无法安身立命,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何况她的孩子。
在忧虑担忧中,她努力的喝着那些她不喜却有营养的鸡汤,日日弹着令她痛恨的古琴,效仿起记忆中母亲的温柔同肚子里的孩子温声细语,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不再独身一人了。
在那样的复杂的情绪中,她迎来了她的孩子,她也又一次见到了余知荣,余知荣看着那个健康的男孩子竟然破天荒的笑了,好像那是他的孩子一般。见此时机,陆裳便提出证明父亲清白这件事,她没有强求余知荣要做什么,只求他指一条路给她,将来她入京磕头找巡抚也好,拦轿告御状也好,这些都由她自己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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