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恐怕撑不到倒计时那么久的时间。
他略微闭上眼在休息,维持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睡眠对他来说又奢侈又让人恐惧。
这一夜再没听见敲锣的声音,不知是无人死亡,还是大家已经习惯了死亡。
天还没亮谢礼便起来了,他先去棺材铺和棺材店老板问好,询问了昨日买棺材的具体人数,又确认了店老板还有印象的死亡的人是哪些,住在哪里,与余可昨日勾出的位置做了校对。
回到店里后又和香烛铺老板一起用过早餐,他便出发前往沈家。
沈益箴已经候在大门口,看起来还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看他的模样,似乎有几分紧张。
钱管家也等在了大门口,只是低垂着头,眼下乌青,脸色也越发颓白。
和两位打过招呼后,谢礼问候了一句:“他现在怎么样了?”
沈益箴紧张消退了不少,脸上又染了担忧:“钱夫人昨日试着想给他喂些水进去,却全都吐出来了,如果再找不到原因,可能……”
谢礼看了一会沈益箴,似乎在确认他的担忧是不是发自内心一样。
沈益箴面不改色,坦然地接受着他的打量。
最后谢礼收回目光,问:“大少爷不知什么时候才到,不如我们闲聊几句?”
“谢先生想聊什么?”沈益箴语气和缓亲切。
谢礼:“聊一聊沈公子对钱管家用自己孩子取代你身份的看法。”
沈益箴顿了顿,略低垂了眉眼,很快又重新看谢礼,自嘲地说:“看法?我能有什么看法呀。”
钱管家闻言更是歉疚。
沈益箴却笑了笑:“这件事说起来只能怪我没挑好时候出生。丫鬟与守卫看护不当,可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钱夫人虽有私心,管家却是为了沈家、为了我爹和大哥,我大哥都尚且难对钱管家提出责备,我就更没什么资格了,再说了,那时候大家也不知道我还活着。”
“之后钱管家遇见我,他完全可以当做不认识我,可他没有,他将我带回,供我吃穿,又请人教导于我,找到机会后,更是想让我恢复真实身份,我又怎么能责备他?换做是我,我都不敢确认自己能不能做到这样。”
“至于那位小少爷,又更是无辜。”
“这当中的每个人,都有着发自本善的念头。”沈益箴说,“我理解他们。”
谢礼没有评断他的话,只说:“沈公子没提到你的母亲。你就不奇怪,为什么你的母亲偏偏要在那个时候前往城隍庙吗?”
沈益箴还没回答。
钱管家充斥喜悦的声音就已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是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谢礼循着路看去。
一队人马正往这狂奔而来,人与马都风尘仆仆。
打头的是个青年人,二十八.九的样子,尽管骑在马上,却依旧坐的笔直,体魄不算高大健壮,却气势凌然。
谢礼目光中生出一缕诧异。
这是缠绵病榻多年、的病美人?
第23章 城隍的请求(17)
快马疾驰, 很快到了门口,青年人翻身下马,快步往他们走来。
钱管家迎了上去。
沈益箴双目中虽然写着高兴、紧张, 举止却又难免退缩, 怯怯地没有上前去。
青年人没给他们反应时间, 一阵风似的从钱管家身边穿过,进了沈家大门,马上问:“益箴呢?他在哪里?现在情况怎么样?”
钱管家凑了上去,回头看了眼有些不知所措的沈益箴, 忐忑地问:“大少爷, 您……您是说哪个益箴少爷?”
青年人眉头一索,厉然看他:“我沈家难道还有别的沈益箴吗?”
钱管家立刻点头哈腰:“是、是!大少爷请跟我来。”
两人匆匆离开。
谢礼走到沈益箴身旁, 问:“不过去看看?”
沈益箴难掩失落, 惊异中不免带着尴尬,他勉强地笑了下:“去啊, 怎么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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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礼才刚踏进沈小少爷住的那间房, 就迎来了青年人目光灼灼的质问:“你是最先发现益箴异样的人?”
“嗯。”谢礼直视他的目光, “我也是最后和他说话的人。”
钱管家连忙上前,把谢礼和沈小少爷的关系解释了一遍。
青年人的目光这才和缓了一些。
“那劳烦先生把那日最后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
谢礼不恼对方态度, 把那晚管家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姜汤?”青年人问。
钱管家急急解释:“姜汤是府里丫鬟煮来,又亲自看、看小少爷喝下去的, 不会有问题。”
青年人:“去把那丫鬟叫来。”
“是、是我这就去。”钱管家匆匆忙走了, 青年人这才把目光转向沈益箴, “听钱管家说, 你是我那当年惨死在山间虎口下的弟弟?”
沈益箴愣了愣, 看青年人的神情,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孺慕:“钱管家是这样说的。”
青年人点点头:“钱管家怎样确定的?”
沈益箴结结巴巴:“因为我脖颈上的胎记。”
“十几年了……”青年人冷笑了一声, “别的不说,当年的钱管家连那婴儿的一面都没见过,仅仅凭借玉兰描述的胎记,就能断定你是他?若真如此,这世上的亲属关系未免太过容易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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