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陆怀希把人缠住了，田有望一听也就没心思再关注外面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好好好，今日辛苦你了，一会儿你歇好了咱们和阿弟说一声便回去吧，早些睡。”
    陆怀希默不作声，没有答应，今日就是累的手脚都抬不起来了，那也不能早睡啊！
    等了好一会儿，田玉才一脸兴奋从外面跑进来：“哥，哥夫，让你们久等了，你们不是要回去嘛，这会儿能走了，快去吧去吧，哥，好好对哥夫啊！”
    田玉直接把两人给推出了门然后把大门又给合上，隔着门板催促他们快走。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私定终生愿与君长相守（七）
    田有望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从这儿一直往他们家方向去的这一条小路的两边全都被挂上了精致漂亮又喜庆的灯笼，在指引着他们回家。
    周围的村人也都围在两边，各自拉着自家的孩子不让他们上去捣乱。
    也不是他们这么自觉, 那是因为田玉说了，若是能让他哥和他哥夫两人完完整整走完这条路，那么这些灯笼到时候全都让大家拿回家，这做工瞧着就知道不是什么便宜货，要是能在自家也挂上这样的, 说不定还真能沾到这家子人的喜气呢。
    田有望回头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大门，不过他知道田玉一定就在那门背后, 说不得还在偷偷开个小缝看他们, 也幸好田玉已经躲了进去，不然他定是也要抱着田玉给哭上一场的。
    他眼中的湿意被一只大手给抹去：“好了，走吧, 相公, 我们回家。”
    陆怀希拉着田有望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一步一步走过这些引路灯，他也很是感动，这就是家人吧。
    离家最后一步, 田有望拿起其中一个灯笼, 这个他要带回去作念想才好, 以后就算他老到七八十岁了，看着这盏灯笼都能想起今日他们干了什么。
    陆怀希也学着他的样子, 拿起另一个：“成双成对才好呢, 回去以后咱们就把它们都给收起来, 以后每年都拿出来回忆回忆。”
    倒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田有望吸了吸鼻子：“好！”
    红灯笼直接被带回屋里, 摆在了桌上。
    田有望坐在床边，陆怀希出去灶屋烧水了，屋内的红烛被点燃，一闪一闪的，田有望的脸也变得忽明忽暗，暖光的映照下，一切都显得格外柔和。
    田有望怔怔看着屋内，听着屋外那人的动静，他的心也好平静。
    “可要我伺候小相公洗漱？”
    陆怀希的脸上挂着笑，但是田有望却觉得十分危险，他抓过陆怀希的肩膀，两人位置调换，田有望清了清嗓强装镇定：“这种小事就不麻烦夫君了，你先好好歇着，等我回来以后再、再疼你！”
    田有望坚信不疑在他们家中，他势必是强壮些的一方，陆怀希身子不好，他更应该好好照顾陆怀希才是，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其他方面，都应如此！
    陆怀希好笑得坐了下去，他也不反驳田有望的话，反正到时候他朝田有望服个软，什么都好说。
    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的，但是因为对象是田有望，陆怀希觉得那也不是那么难熬了，他摸了摸袖口，随后把手又贴在了心上。
    田有望磨蹭了大概得有一个多时辰，浑身上下都像是打了光似的，他穿着寝衣直接走了进去，发丝还在滴水，软巾搭在他的肩上，他赶紧招呼陆怀希去洗，水已经换好了。
    陆怀希没着急，先帮他把揉成一团的头发给捋了捋，而后又好好帮他擦了擦，等着已经不会再滴水在衣裳上的时候，陆怀希这才赶紧转身往外走去，难得见他这样着急的模样。
    田有望也偷偷笑了，他一个转身扑在了床上，把脸埋在了陆怀希的枕上，他好高兴！
    紧接着他又坐了起来，他的身体，不是很好看......
    他不知道陆怀希会不会嫌弃，但是现在说好像也太晚了，田有望有些担心，下了床站在了两根红烛之间，若是熄掉其中一根的话，那么到时候暗暗的，或许陆怀希并不会发现有什么异常。
    可是不吉利，他想和陆怀希一辈子在一起，他不能这样。
    他的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直到陆怀希回来他都还站在哪儿，陆怀希还穿着今日结亲那件衣裳，田有望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他忘记拿寝衣了。
    “怀希，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找找，我记得是放在架子上了的啊。”
    陆怀希过去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人的背影，他拥了上去：“在我身上呢，只是我觉得，你会喜欢我穿这个。”
    田有望不再说话了，他没想到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陆怀希，也会说出这样的话，田有望偏过头去看他，想说什么又不太好意思，犹犹豫豫一句话在嘴里转了千万遍。
    最后被陆怀希贴着唇，慢慢倾吐。
    田有望穿的是寝衣，有些单薄的，陆怀希打横将人抱起，似乎是察觉到田有望有些紧张，陆怀希还是决定先和他聊点其他的。
    “刚才在喜烛那边干什么呢，身上冰凉的很。”
    他不说还好，一说田有望就又想起来了自己刚才是因为什么，他支支吾吾上了床就往里面爬。
    陆怀希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脚踝：“跑什么，都到了今日了，可是你反悔了不愿和我在一起？”
    说罢陆怀希的表情一下就变得伤心起来，他低着头似乎还抽噎了一下，田有望也吓了一跳，再顾不得什么好不好看的，陆怀希的手还抓着他的脚踝，田有望也没管。
    爬回陆怀希身边把人抱住了：“说什么傻话呢！咱们可都拜了堂摆了酒的，那就是要一辈子都在一起，我又怎么会反悔呢？遇上你怕是我这一辈子的好运都交代在这里了。”
    陆怀希也顺势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那为何刚才要跑？我问你你也不答......”
    田有望最受不得他这样的语气，听着他都想连整颗心都要给掏出来放在那人面前，思量许久，他放开了陆怀希，跪坐在床榻上，板板正正的。
    “怀希，对不起，我还有一事瞒着你，能与你在一起我实在是太高兴了，都险些忘了，我这样的人......”
    陆怀希不满他这样贬低自己，也不满他这样疏离的态度和语气，既然陆怀希松开他，那他便再追过去就好了。
    “无论是以前是什么样，我都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有望，我心悦你。”
    陆怀希及时表明心迹，也让田有望怔了片刻，他忍着鼻酸，解开寝衣的慢慢脱下，他的身上其实还有很多之前被打出来的伤疤，一直到现在，这些伤疤痕迹还会跟随他的一生。
    陆怀希从来没想过他田有望的秘密是这个，他小心抚过那一条条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疤，他有些说不出话来，疤痕的颜色已经很淡，但是不难想象眼前这人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
    “是谁？谁干的？”
    陆怀希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地似乎就像是之前的千万次与田有望闲聊那般，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有多想把在这具身体上留下伤疤的人给千刀万剐。
    田有望声音也闷闷的：“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陆怀希帮他把衣裳穿好，把人带进怀里，他的心再没有一丝旖旎，只剩下无尽的心疼和惋惜，若是能再早些出现就好了，那么他一定会拼尽全力来保护怀里这人，不让这些伤疤有任何机会再回到这具身体上。
    田有望抓紧了陆怀希的衣袖，抓紧了他绣在那处的那个字，或许这就是他和陆怀希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了，谁会和蹲过大牢的人在一起呢，之前种种都是他刻意诓骗陆怀希，才让他偷得了片刻的欢愉。
    总是要面对的。
    田有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松些，每一字一句都清楚让陆怀希听到，自己根本就配不上这样好的人。
    最后一字说出口，田有望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他静静等待着陆怀希的宣判，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坐起来不该再赖在人家怀里了，陆怀希是读书人，即便知道了这样不堪的自己，也会给他留些体面的。
    他刚一动，却又被揽了回去：“我知道了，但是那是过去你的，现在的你，很好。”
    田有望以前确实不是好人，陆怀希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辨真假，明是非，他不应该再继续和田有望在一起的。
    不过他的脑子，他的身，他的心都在叫嚣着，他不想离开田有望，他做不到。
    “怀希......怀希......怀希......”
    田有望终于还是忍不住，他把头埋在陆怀希的肩上一声一声叫着他的名字，若是早知道从前种种都是会以这样的方式还回去，田有望一定恪守本分，一辈子行善积德。
    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早知道。
    陆怀希拍了拍他的背：“我在呢，我在，即知错，那便好，欠别人的，我与你一起还。”
    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田有望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求着陆怀希再说一遍，一次一次确认着，陆怀希也丝毫不恼，人总会下意识偏向自己心爱之人。
    陆怀希也不例外，知道错了便好，他会陪着田有望一同改正。
    预想之中的洞房花烛夜泡了汤，田有望抱着他哭哭啼啼了大半夜才睡着，即便是睡着了都放不下心来，一刻也不能松开手，不然立马瘪着嘴就要哭，来回试了两次，陆怀希也就不折腾了。
    他把手小心往田有望腰间探去，摸着那些伤疤，他心中怎么也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怨恨起了当初给田有望换牢房的那两衙役，他知道不该这样想，若是没有这两年的折磨，或许田有望一辈子都是那般吊儿郎当。
    可是代价太重了，田有望带回了一身伤，还有一条瘸腿，让他实在心疼。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私定终生愿与君长相守（八）
    “心都被你抓住了, 再让我走又能去哪儿呢？”
    陆怀希无奈亲亲田有望明日必定会肿起来的眼皮，总觉得怎么都不够，他的小相公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 若是还不够的，那就让他来还吧。
    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田有望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找陆怀希, 他左看右看心里慌得不行就要往床下去，腰间的手禁锢住了他, 还好, 陆怀希就在他身边。
    田有望松了口气，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做梦了，梦里的陆怀希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他在得知真相后什么也没说, 然后第二日就离开了家，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直到他病死也没再见过陆怀希。
    他短短的一生都在向来往各地的商户打听陆怀希的消息，却只隐约听过京中一位姓陆的状元郎娶了宫里的十公主，红妆十里, 是他连想都想不出来的场景。
    梦境似乎与现实重叠, 田有望觉得, 很快陆怀希就要醒了，然后就会离开这里。
    下一秒, 果然那人就睁开了眼睛。
    陆怀希睡梦中察觉到被子被掀起了一边, 手也被扯了一下, 他立马醒神了, 再一睁眼就对上了田有望眼泪汪汪的眼神，一副他是负心汉的模样，陆怀希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但是身体已经很是熟练了。
    他抬手招呼田有望过来然后把人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不哭不哭了，我的心肝怎么今日眼泪这般多？眼睛哭坏了可怎么好？”
    他越是好声好气哄着，田有望就越是觉得心疼，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似乎就发生在前一秒，就连病中身体的痛感都能清晰感知，身体的痛加上心中的痛，似乎就要把他剥离分开，他分不清了。
    田有望的悲伤来得莫名，让陆怀希摸不着头脑，但是他也知道不能让他再这样哭下去，说的没用，那就做吧。
    帐中动静不小，田有望也不知道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的眼泪还是停不下来，不过这次与之前伤心的泪水不同，他头皮发麻，却又甘之如饴。
    用力抱住眼前这人，尽力放松身躯，一直到正午。
    陆怀希重新为田有望盖好被子，他身上的爪痕和咬痕不少，但是全都浅浅的，不难看出那人心思，又是怕伤了他，但又是难耐，如此反复。
    田有望的唇上还有些干涸的血迹，是他自己咬出来的。
    陆怀希轻轻在摸了一下又在上面落下一吻，听着那人无意识的求饶，陆怀希也不再去弄他，他赶紧起身去做些饭食，然后又拧了一条帕子出来，搭在了田有望的双眼上，希望这样会让他稍微好受一会儿。
    粥被陆怀希熬了许久，也不用嚼，直接吞下去便是，虽有些清淡，但是这几日必定是只能先吃这些了。
    田有望还在睡，怎么也不醒过来，陆怀希也没叫他，小心把人半抱在怀里然后一点一点给他喂进去，田有望吃不进去的，那陆怀希就先自己含一口再给他渡下。
    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至少陆怀希很满意。
    田玉给田有望放了半月的假，也没让人过来打扰两人，虽然田有望没去铺子，但是那银钱还是照发不误，每日都是一早给送来的，全都交给了陆怀希，再由陆怀希转交给田有望。
    何明生来了几次都没看见田有望，不过他看陆怀希心情很好的模样，心中大概也知晓了。
    这日他就要走之前，陆怀希叫住了他：“何大人，有望和玉哥儿之间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从前种种我也向玉哥儿道个歉，只是这几日有望身子不大好，我要在家照顾他，等过些日子我定登门赔礼。”
    “哥连这些都和你说了，看来只真的喜欢你，你们俩好好在一起便是，道歉的事儿就不必了，那是哥和玉儿之间的事儿，玉儿既愿意给哥机会，那我都听他的。”
    陆怀希点点头，又鞠了一躬：“玉哥儿宽宏大量，还请您转告玉哥儿，我会一辈子对有望好的。”
    何明生没再说话径直回了家，路上他不免有些无奈，现在玉儿是铁了心认为哥才是上面那个，这下要是让他知道相反了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