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和嘿嘿一笑,硬挤到二人中间:“那是谁家的娘们儿,可真泼,我这辈子没见过冉鹏飞那老小子那么难看的脸色。”
谭正泽看了冷清和一眼。那眼神怎么说呢,搞得冷清和是毛骨悚然,他挠了挠后脑勺:“咋、咋地了。”
谭正泽缕着自己的胡子:“你说话小心些,别得罪了那孟氏,不然小心祖宗十八代都挨骂。”
冷清和一缩脖。
符研修沉思:“孟氏?勇毅侯府的那个孟氏?京城那个有名的泼妇?”
谭正泽颔首:“正是她,上次她在勤政殿与张御史辩驳,声音我记得。”
符研修想了想:“她夫君正好就在勇威侯麾下。她这一出头,给咱们省下不少事情,我观她又是个周全妥帖的人,有公主府为她撑腰,这次运粮她必然全程盯着户部,我们就看她怎么行事的,到时候我们也用此法对付户部。”
谭正泽连连点头:“是极是极。这孟氏还真是个人物,平白便宜了勇毅侯府。”他有个孙子也同孟氏年岁相当呢。
符研修突然乐了。
谭正泽:“嗯?”
符研修嘿嘿笑够了才道:“孟氏祖父孟庭义,他可是地道的文官,勇毅侯府是便宜了,咱们武将也是便宜了。”
谭正泽一愣,随即也跟着嘿嘿笑。孟氏可是文官家培养出来的,现在帮着他们武将,可不是便宜他们了么。
武将一派欢欣鼓舞,文官一派尤其是户部那绝对是愁云掺淡。打发走了太医,冉鹏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
他是装晕,不是他逃避事情,实在是那孟氏骂人太难听了,他上了年纪稍微胖点怎么了,年纪大的人有几个不发福的!哦,她祖父孟庭义倒是不胖。冉鹏飞瞬间将孟庭义在肚子里骂了几个来回。
远在甘州的孟庭义:阿喷!
申屠庆云也在骂:“这个孟氏,泼妇泼妇,简直可恶至极。”
“好了。”冉鹏飞蔫蔫的制止申屠庆云的谩骂:“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做吧。”
右侍郎白烨看着冉鹏飞:“大人,要……”
“想都不用想。”冉鹏飞直接打断他:“这件事已经被孟氏给盯上了,她是好惹的?又有公主府给撑腰,咱们现在最多被陛下不轻不重的训斥几句,若是还敢继续,那便是真不要命了。”
申屠庆云有些胆寒:“陛下真的不会追究?”
“不会追究的,咱们还没实行呢。”冉鹏飞说到这里倒是乐了:“以前听人说孟氏是孟庭义的长孙女,孟庭义爱如珍宝,时长将其带在身边,我还当是给他们家的嫡长女增加份量才这么说,现在看倒是真的。这小滑头,真真得了那个老滑头的真传。”
左右侍郎齐齐无语,申屠庆云吧嗒吧嗒滋味儿,倒是吧嗒出一番滋味来。大长公主骂他们是中饱私囊,这是重罪。
孟蝶虽说掀了他们户部的老底,却也言明他们是为了平账,不是为了他们自己。所以皇帝就算生气,也只会骂他们几句,不会真的罚。
冉鹏飞叹了口气:“丢人就丢人吧,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把户部的帐好好捋一捋,再遇到阻力,咱们就算黑脸不开面那些人也不敢过于求情了,毕竟咱们的脸面都丢了干干净净,他们也别想独善其身。一会儿派个人去公主府,向殿下讨个示下。”
“好。”白烨转身出去派人。
申屠庆云愁眉不展:“户部这帐不好查,现在的账目乱糟糟的,我算了几次都算不明白。”
冉鹏飞想了想:“今年我做主考官的时候发现有个人的九章算术极为不错,叫岳景之的。”
“我知道他,是吏部岳峙的孙子。”
冉鹏飞点点头:“就是他,等殿试完了,我试试能不能先一步将人要过来。”
申屠庆云抽了抽嘴角:“听说他这一次能考得不错,全靠孟氏为他批改文章。”
……
第74章
跟着大长公主从宫里出来重新上了轿子,大长公主拉住孟蝶的手:“这次得亏你反应快,不然真的就被户部那群老匹夫给糊弄过去了。”
孟蝶笑笑:“殿下,我瞧着勤政殿中谭辅政和九门提督等都在,户部想要糊弄过去想来也没那么容易。”
大长公主摆摆手:“我还能不知道他们,看了那本子最多发现南瓜干的价格问题,柠溪也许好运到能发现,就那个用旧粮充新粮的事儿,累死他们也看不出。何况他们到底不是主管我前线军的,外人哪能有咱们自己人这么尽心。”
孟蝶:“这倒是,他们要管的地方太多,一时照顾不到我们也是有的。”
大长公主:“你说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孟蝶没用考虑直接道:“户部这次丢了个大脸,肯定不敢再做什么手脚,不过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次是难得的好机会,地方上的账更加不平,说不定他们还会铤而走险。”
大长公主大怒:“一群蛀虫,就应该都抓起来砍了。”
孟蝶没接这个话茬继续道:“这次得让户部出个有分量的人跟着运粮,有他们内部位高者压着,那些地方官吏就算想搞小动作也得掂量掂量,真要漏了馅儿,不止得罪了咱们,得罪他们的上峰才是要紧。”
大长公主冷笑连连:“县官不如现管,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瞅着那左侍郎比冉鹏飞还要圆润几分,他也应该清减清减了。”
孟蝶憋笑。
大长公主说完自己也笑了:“咱们这边也要派两个人跟着,我派两个账房过去。你那边有什么合适的人么?”
其实这个问题孟蝶一直在思考,范宏他们虽然都能算账记账,可只能记一些简单的,这般庞杂的账目他们肯定是做不好的:“殿下,我想让我的贴身丫鬟露微跟着走一趟。”
大长公主一愣:“露微?那个帮你打过讹诈官司的丫鬟?”
孟蝶:“殿下好记性,是她。每一次往西北运粮,家里为了送东西也都是派人跟着一同过去的,这回多带她一个人倒是不费什么力气,只不过要过个明路,好让她也记一份账目。”
大长公主颔首:“行,你回家就都准备好,等户部那边启程我就派人通知你。”
孟蝶:“谢殿下。”
大长公主:“什么谢不谢的,咱们的亲人在前线是能交付后背生死与共的同袍,咱们就是地地道道的一家人。”
孟蝶:“殿下说的是。”
大长公主:“户部和地方的帐怎么那么多不平的?可是都让他们贪了去?”
孟蝶摸着良心没继续上眼药:“这倒是没有,地方账目不平是多种原因造成的,税收是新粮,粮食入库放入粮仓内贮藏隔了一段儿时间后必然是会掉份量的,还有蛇虫鼠蚁的祸害,虽说朝廷允许各地的粮仓有一定的损耗,但空气是否干燥蛇虫鼠蚁祸害多少本就是不可控的。”
大长公主点点头。
孟蝶:“还有的是县令怜惜百姓。”
大长公主:“怜惜百姓?这从何说起?”
孟蝶:“有的百姓家今年突然遭灾,或者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交不起税粮,有些县令就会允许他们欠一年,若是这县令升迁或者调走,与下一任交接的时候但凡有一点儿不够清楚,账目立刻就会对不上。地方的帐对不上,户部这边是总账自然也就对不上,再加上户部这边给各地发军饷等等,一笔一笔的粮食银子,过手的人又多,中间但凡一个环节精神头儿不到,帐就会对不上。”
大长公主的脸色顿时和缓许多,终于想通了一件事。皇帝对贪腐从不手软,这次户部这么干,竟然只是挨骂:“难道他们这中间就完全没有中饱私囊的事儿?”
孟蝶:“也是有的。只不过地方上极少,动粮仓是重罪,哪怕以后高升或者致仕了,一旦牵扯出来还是会被追责,反而欺压一些商人或者搜刮一些民脂民膏,只要能平安离任就完事了,除非以后在他处犯事才会被审查过去,不然是没有人追究的。”
大长公主陷入沉思:“难怪陛下常说要时常访查民间疾苦。”
从公主府回到侯府,孟蝶立刻着手安排:“露微,这一次户部给前线送粮,我还是派范总管去,你也跟着。”
“啊?”杏黄惊呼出声。
露微也很意外:“二奶奶可是有什么别的要吩咐?”
孟蝶颔首:“我已经同大长公主说了,让你去记账。每一次运粮从京城里出发的,基本也就百十人,这些人一天是多少消耗,中途会增加粮食自然也会增加人手,每一天的消耗又是多少,你主要把这方面给我盯紧了。这一部分的消耗可也都是算在粮草里的,不能让他们消耗太多。”
露微想了想:“二奶奶是怕有人在这里中饱私囊?”
孟蝶微微一摇头:“帐不平的问题只是在京中体现出来了,因为各个地方的账目汇集到了京城,实际上地方的帐更是乱成一团,想要借此平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露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一定把这一路上的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孟蝶:“快去收拾吧,多带两身厚实的衣裳,听说那边冷。”
“诶。”
孟蝶转头又看向范嬷嬷:“嬷嬷,你今儿回去立刻去请一位能跟着出行的大夫,露微没出过远门,这一路上又是水路又是旱路的,我担心她会水土不服。”
范嬷嬷:“我回去立刻就去请大夫。还有一件事,会做水车的人已经找到了。”
孟蝶顿时喜上眉梢:“找到了,那可太好了。立刻着手开始做吧,多做一些,便是以后不旱了,水车多也没坏处。”
范嬷嬷:“我听有良说,水车若是一个接着一个,哪怕距离河流远的地方也能改为水田呢。”这年头种稻可比种麦产的粮食多。
孟蝶连连点头:“不错。做水车的银子直接去荣掌柜那里拿就是了。”
“诶。”
孟蝶他们这边行动非常快,户部同样快,三日后便准备停当,运粮的队伍从京中出发,这一次带队的正是户部左侍郎申屠庆云。
骑在马上,申屠庆云真是百感交集,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出门带队好,还是留在京中好。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竟然将那日勤政殿上发生的事给说了出去,那句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一举荣登京城民众最喜欢的用词,现在大街小巷时不时的就能听到这句话。
这也就罢了,孟蝶骂他们户部上下一个个吃得沟满壕平肚大腰圆脑满肠肥的话也给一字不漏的传了出去,现在所有人看着他们户部的官员,第一眼绝对是看他们的肚子和脑袋。
最近户部上下能告假的纷纷告假躲在家中,不能告假的干脆住在衙门,誓死不肯踏出衙门半步,实在是羞于见人。
想到此处,申屠庆云幽幽叹了口气,所以还是出去比较好吧。扫了一眼属于勇毅侯府的车队,申屠庆云赶忙挪开眼:“什么时辰了。”
“大人,吉时已到,可以启程了。”
“启程。”申屠庆云双腿一夹马腹,坐下马立刻迈开四蹄。
丙戌春,运往前线的粮草队伍终于正式出发。
送走了运粮队,很快就到了殿试的日子,孟蝶对孟渊有信心,不过在听到报喜的婆子说,陛下钦点了孟渊为状元时,她还是乐得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
岳景之同样发挥出色,不过他却比会试的时候掉了一名,这一次殿试他得了第三名探花,不是因为榜眼的文章比他好,而是皇帝玩笑着说,探花还是俊俏些的吧。岳景之就这么得了第三名。
琼林宴上,榜眼很是高兴的同岳景之说,我就说好处不能都让一个人得了,果然!
周围不少人跟着哄笑出声,孟渊借着琼林宴的机会,终于私下见了皇帝一面,将孟庭义收集到的证据等交付于皇帝。
没过几日,三辅赵含章在勤政殿议事的时候突发中风,几位太医轮番诊治,险险保住一命,身体彻底垮了,不得不在家休养。
孟蝶得了这个消息,沉默了一会儿,自己造的孽自己抗,因果轮回,总是有找到你的时候。
“二奶奶,璎珞打好了,您瞧瞧。”玫红捧着个锦盒走进来。
孟蝶从沉思中回神,从锦盒中拿起璎珞细细打量:“不错,正合我意。好好收着,过几日琰姐儿出嫁,给琰姐儿添妆。”
“诶。”
日子飞快,很快就到了李琰出嫁的时候,聘礼在前些时纳征的时候已经送来了,盐商人家自是有钱,王家倒是没一个劲儿的炫耀,对琰姐儿重视自然知道她前面还有一位姐姐已经出嫁,故此早早的请了温氏,问了温氏的意见后才定下的聘礼。
聘礼给的厚实,又没有越过李瑾的陈家,陈家是皇子外家,李瑾又是她们这一辈的长女,王家聘礼越过陈家去,那就不是重视琰姐儿,是给琰姐儿难堪了。
琰姐儿的嫁妆对比着李瑾减了一等,李瑾是超品的世子之女,李琰的亲爹只是五品官,不过为了给琰姐儿做脸,侯夫人给的添妆里面多了一些御赐之物,比如说贡缎等等,这些东西价值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荣耀和背后代表着什么。
上一次李瑾出嫁的时候,李蔼生死不知,孟蝶算是半个寡妇身份,她不好去送亲,这一次李蔼有了信息,她又得了诰命,她去送亲那绝对是给李琰长脸。故此这一次送亲的除了李茂和温氏,还有孟蝶以及李琰自己嫡亲大弟弟李芸。
王家攀上这样的亲事满心欢喜,在自己府里也不怕越过陈家去,那真是怎么高兴怎么来,对侯府一众送亲的人更是亲热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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