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微本就生气,一听这话瞬间也炸了:“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姑娘自打嫁过来,上孝顺公婆下友爱小姑,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多少人家的赏花宴各种娱乐活动,我们二奶奶为了避嫌一概不去,他们、他们怎么能如此信口开河,污蔑我们。”
孟蝶的脸阴得能滴下水来。
露微:“二奶奶,咱们绝不能咽下这口气。”
孟蝶摇摇头。
杏黄:“二奶奶!”
孟蝶:“这事儿肯定不是今天出的,祖母和母亲这两天都没告诉我,可见她们不想让我白白生一肚子气,我现在若是嚷出来,岂不是辜负了她们的一番苦心?”
杏黄咬牙切齿:“可我咽不下这口气,到底是什么样的畜生,能有这个想法?也不怕遭雷劈,将来断子绝孙了!”
“竟然还敢舔颜到我们府上来求情,老夫人就应该命人拿大棒子给她打出去。厚颜无耻的东西,呸!”
孟蝶这次没拦着,骂吧骂吧,她也想骂人。
郑嬷嬷听着屋里的骂声,冲着梨儿几个摆摆手,压低了声音:“你们几个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是。”
郑嬷嬷转身回到东跨院。
宁夫人刚刚到家就得了消息,知道隔房的老太太竟然还敢来侯府请侯夫人出面求情,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她连换衣服洗漱都没顾上,直接命郑嬷嬷去看看孟蝶,若是知道了,劝慰着些。
郑嬷嬷回来,看到宁夫人还是出门时的盛装打扮,就那么静静的坐在花厅中,心里一酸,想到孟蝶的话又有些安慰:“夫人,您先洗漱吧。”
宁夫人:“蝶丫头那边知道了没?”
郑嬷嬷:“知道了,不过请夫人放心,二奶奶知道老夫人和您的一番苦心,懂事着呢。”
宁夫人一动没动,好一会儿才道:“蝶丫头是个好的。”
郑嬷嬷将桌子上摊着的请柬放到宁夫人手边:“就是太好了。”郑嬷嬷后面的话没说。
宁夫人却懂了,好到人人都觊觎。长叹一声用手指扒拉一下桌子上的请柬,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真是不管亲厚,什么外四路的都下帖子来请,就盼着我把蝶丫头带出门,好给他们攀扯的机会。”
郑嬷嬷捧起宁夫人的手,把她手上的戒指退下来,一边拆头上的首饰一边说:“谁让我们二奶奶最是守礼,深居简出呢。”
“前些日子,二奶奶娘家的四婶子母亲过寿,虽说是隔房,可现在孟家在京中无人,二奶奶若是以孟家出嫁女的身份去恭贺,谁也不能说出什么。”
“我听说有多少人都想在那天攀扯二奶奶呢,没想到咱们二奶奶压根就没出侯府,只吩咐下人送了一份厚厚的重礼,真是体面又好看。”
宁夫人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蝶丫头知书达理,做事周全又擅陶朱。”宁夫人叹息一声:“就是不知道,我的二郎有没有那个福气。”
郑嬷嬷:“夫人,外人不了解,咱们自己人还不知道么?二爷从小就被说为是练武的好苗子,略长大一些,就打遍同龄无敌手,再大些,侯爷都说,世子和几位老爷与他单对单,没一个能打得过他的,您就放心吧。”
“我知道。”宁夫人点点头:“当年老祖宗被拉去参军,也不过十三四岁,武将家里,哪能不去战场上拼杀?安享富贵只能每况愈下。”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
郑嬷嬷鼻子一酸:“夫人。”
宁夫人:“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哪个当娘的能不惦记呢。”
郑嬷嬷:“夫人,有二奶奶那样好的媳妇为他积德,二爷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宁夫人终于露出笑颜:“这倒也是。”
三日后,侯府二房李撰一家终于进京。
一大家子的男人们都要上班,女眷们就都在侯夫人这边等着,上午刚交巳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快,李撰同妻子带着子女从外面走进来。
孟蝶看了一眼这位二叔,嗯,同世子有五六分相似,不愧是一母同胞,也一眼就能看出是李家人。
据说李三柱长的格外精神,妻子模样一般,不过侯爷倒是随了李三柱,年轻的时候也是精精神神一小伙儿,现在则是一精神老头儿。
侯夫人模样也一般,这也是正常,那会儿的开国功臣,不少都是泥腿子出身,长相普通的一大把,歹竹不容易出好笋,父母样貌普通,孩子也普通才是常态。
故此,世子、二老爷、四老爷都不是什么美男子,唯一好的是他们因为练武,身材都不错,也都随了李三柱,看着精神,也算是很能拿得出手。
二老爷李撰因为读书,三十出头的他又多了一份成熟儒雅,越发显得长身玉立,潇洒倜傥。
侯夫人一见儿子的身形,眼睛瞬间就红了,儿子一走六年,哪个当娘的不思念?
李撰:“娘,儿子回来了。”
侯夫人:“好,好。”
仆人们放下拜垫,李撰和妻子岳氏一同跪下请安。然后就是李撰的儿女,分别是长子李荟,次子李薰,长女李琳。
“快起来,都起来。”侯夫人笑开了花:“一路上辛苦了吧?一会儿洗漱后好好歇一歇,晚上咱们一家子在好好热闹热闹。”
李撰站在侯夫人身边:“路上确实辛苦,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也便不觉得辛苦了,精神十足。”
侯夫人顿时笑得更开心了,转头看向孟蝶,招了招手:“你们俩还没见过二郎媳妇呢,来,正好见见。”
孟蝶赶紧上前施礼:“见过二叔父,二婶娘。”又从露微手中接过茶盏,俸给李撰和妻子岳氏。
两人分别给了孟蝶一个红包,他家的孩子又过来给孟蝶行礼,孟蝶这边自然也早就准备好了礼物。
彼此见过,简单的说了几句,大家伙儿有眼色的齐齐告退,将空间留给侯夫人母子。
晚上侯府格外热闹,侯夫人吩咐将晚饭摆在花园里,只分了男女桌,彼此间都没用屏风架子隔开。
侯夫人的原话是:都是一家子,哪有那么乱七八糟的规矩?这也防那也防的,彼此面都见不到,没的都生份了。
孟蝶她们这些媳妇跟着侯夫人坐在一处,姑娘们另外坐一桌,彼此挨着,说话也都能听到。
“二嫂,我听说扬州可是个繁华的地方,真的那么繁华吗?”吴氏率先问询。
岳氏点点头:“真的繁华,扬州在大运河中属于枢纽地位,每天往来的船只,没有上千也有八百,码头那里到处都是工人和店铺。”
吴氏:“那么多人,那店铺的生意肯定好。”
岳氏一笑:“不是一般的好,哪怕是半夜凌晨,去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以至于很多店铺每天十二个时辰时时营业,从不闭店。”
吴氏目瞪口呆:“啊!”
“这听起来比咱们京城还要繁华。”周氏也很震惊。
岳氏:“倒也不能这么说,要看怎么比,京城是天子脚下,多少人都以居住在京城为荣,扬州那里,更多的是来往的过客,大家互通货物,然后各自回天南海北再去赚钱。”
大家伙儿点点头。
侯夫人问:“明儿你可是要回娘家?”
岳氏摇摇头:“如今正在吏部考核派官的时候,我是出嫁女,夫君又正巧赶上重新派官之际,回去容易落人把柄,明儿就让荟儿和薰儿代我和夫君过去请安,等派完官,我们再回去。”
侯夫人点点头:“好几年没回去,明儿礼多备一些。”
“是。”岳氏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李荟,压低了声音:“大嫂,你有没有看到谁家的可意?”
宁夫人一笑:“倒是看到两个,现在是秋天,正是菊花灿烂的时候,等明儿你得了空,参加两场赏花宴,我指给你看。”
“那我就放心了。”岳氏长松了口气:“这一次夫君大概率还是要外放,我实在不想在任上给他寻亲事。”
孟蝶不太懂,任上怎么就不好寻了,她看向温氏。
温氏小声道:“荟兄弟明年准备考武举。”
孟蝶瞬间懂了,二老爷李撰是文官,平日里接触的也是文官,他儿子习武,很多文官并不喜欢将掌珠嫁与武将,家里不得宠的倒是可能,那样的,李撰和岳氏肯定也看不上。
岳氏突然看向孟蝶:“蝶丫头,我听说你表叔今年科考中了进士?”
孟蝶:“是。”
岳氏:“会试和殿试的文章能不能给我一份?我娘家有个侄儿,准备考两年后的丙戌科,现在想让他看看进士的策论文章。”
孟蝶:“这容易,我那儿现在就有现成的,一会儿我让丫鬟给您送过去,明儿荟兄弟去请安,正好带过去。”
岳氏大喜:“这可真是太巧了。”
孟蝶不解:“二婶子,历来前十文章都会公布,不比我表叔的强?”
提起这个岳氏更头疼:“我那侄儿从小文章做的就好。”
大家伙儿不解:“那不是好事吗?”
岳氏:“文章好是好,偏辞藻华丽风格浓艳,都道有庄子温飞卿之风。”
别人一头雾水,孟蝶的面皮抽动了一下裂开了!这文风,同当今圣上的喜好绝对是南辕北辙,妥妥的落选节奏啊。
岳氏:“我听闻今年的庄进士文风十分务实,故此才想求了他的文章给我娘家侄儿看看。”
孟蝶:“二婶子,这文风一日半日的怕是改不过来。”
岳氏:“我知道,要不是为着这文风,我爹今年就会让他下场,就怕……”
“就怕文风不合,考个同进士。”李撰扬声接过。
侯夫人越发的懵:“同进士?我记得你当年考的就是同进士。”
“娘,同进士如夫人。”李撰没继续往下说,这么多人呢,文官潜规则还是不要说了。
侯夫人扫了一眼周围的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也没继续问。
孟蝶接过话茬:“这文风想必也是改了有一段儿时间了?”
岳氏:“好几年了。”
孟蝶站起身,干脆凑到岳氏身边,压低声音:“我爹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说,陛下为户部账目的事儿很是发了几回火儿。”
岳氏一挑眉。
“倒不是尚书的问题,是底下那些小吏等等做的账让人看着费劲,不够清楚。”孟蝶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依我的浅见,与其彻底改变已经成型的文风,不如文风只稍稍收敛,然后另辟蹊径,比如九章算术。”
岳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是条路子,就这么办。”
这一顿团圆饭大家吃得格外开心,一直快到深夜才散去。
二房那边刚回京,除了陪伴侯爷和侯夫人,一有时间就去走亲会友,联络感情,孟蝶和温氏事先准备的野山珍菌菇立刻就有了用武之地。
大概是听岳氏说了什么,侯夫人命人给温氏和孟蝶各自送了两匹云锦缎,正好冬天的时候用。
露微:“二奶奶,刚您在凝萃馆的时候,二太太那边派了大丫鬟澄泥过来,送来了好些东西。”
孟蝶坐下喝了口茶:“别人也有么?”
“有,每一房都有礼物,除了各种缎子是一样的,还有不少东西每一房都不一样。”露微今天没跟着去凝萃馆,正好在家收了礼物:“二奶奶,您瞧,这是永州八记的珍本,还有一块澄泥砚、一块端砚、一块贺兰砚和一块洮河砚。”
“还有几杆关东狼毫笔以及瓷青纸、宣纸和水纹纸。”露微顿了一下:“二奶奶,这礼物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没事,你收着吧。”孟蝶心中有数的很,这礼物不单单是二房送给各房的伴手礼,这里面还含着她帮忙出主意的谢礼。
这些礼物不是二太太给的,而是二太太的父亲吏部郎中岳峙给的,吏部的官员由于掌握着官员的考核派遣,故此被尊称为天官,绝对是大权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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