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两个孩子,唇角的笑意减少了一些。随后放开他们, 仔细的观察起了他们的样貌。因为是双生子,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一时半会也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哥哥?谁又是弟弟。
看着看着, 女人眸子里再次染上不解之色。这两个孩子确实与她身旁的男人长的极像,眉眼像,五官像, 一看就是亲生子。
孩子不会错, 两个孩子对他的态度也没错。他是他们的父亲,是她的丈夫。
可不知道为什么玉荷突然又有些不喜欢那两个孩子了, 因他们长的太像那男人。玉荷还是没法接受他就是她的二哥, 明明所有的证据都说他是二哥, 但她心里就是有那么一丝不愿意承认。
那丝不愿承认,连带走这两个像他的孩子都让她感到陌生。玉荷拼命的告诉自己, 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就是她的孩子, 她与二哥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可就算这么说了,她心底还是觉得有些怪异。那丝怪异, 让她怎么也不愿承认。
突然,玉荷知道她为什么不适应了。是因为这两个孩子与她记忆里的二哥不像,一点一点都不像。
她是在七岁那年莫名其妙瞎的,而二哥那时候已经十三四。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粗麻短打,潦草的打扮,身后背着个木筐,手里提着两只兔子从山上下来,跟着姥爷去镇里卖钱。
山里人没有读书的概念,二哥家里又是猎户穷,更没有读书的机会。她的二哥从很小就开始给人干活,上山下山的机会多了,她也就能经常见到他。
因为要干农活,少年皮肤黝黑,看着老实憨厚,又沉默寡言。因为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少年见到她总会停一停,与她说些话,给一两颗蜜饯。
在那个小山村里,蜜饯和带甜滋味的东西都是及其珍贵的存在,而他愿意给她,所以玉荷记得很清楚。她清楚的记得她的二哥不长现在这样,这两个孩子也与她记忆里的少年二哥没有半分相想。
不对,这不对!
再怎么变,再怎么长。她和二哥的孩子都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这不对,很不对。
她猛的后退,像是看到怪物一样,甚至差点用手推倒那两个孩子。女人的神色惊恐至极,一看就是吓得不清。
这一定是梦,一个不好的梦。玉荷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孩子不管怎么长肯定会像爹妈,特别是小时候,那样子最像。
她二哥小时候不长这样,不对,所以这不是她的孩子。可怎么会不是,她熟悉他们的声音,他们喊她娘亲。
“不对!不对!怪物,怪物走开。”她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因为这是个噩梦,这里的人不对。
他们虽然有二哥和孩子们的声音,但没有他们的皮囊和灵魂,他们都是一群怪物。她往里缩,想要醒过去。醒过去就好了,她就能见到真正的二哥,真正的孩子们。
可什么算是真正,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想要醒过来,醒过来一切就都好了。
曹知曹章被母亲话吓的愣住,最喜欢他们的母亲,骂他们是怪物?母亲怕他们.这显然不是两个三岁孩子能理解的事情,他们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床上突然变了神情的女人。
“母亲,母亲!”
“孩儿不是怪物,孩儿是小壮,是您最喜欢的小壮儿。”年幼的孩子想要去娘亲的手,想要她的怀抱,也想要告诉她,他是她的宝贝,不是怪物。
可现在的玉荷哪里能让她们碰,她快吓疯了。她想醒过来,她想回去,她想离开这个梦。
她不敢让他们碰她,那太可怕了。
事情发生的就是那么突然,在一切安好,阖家美满时,变故发生了,她认出来了。
她说他们的孩子是怪物,她否定了他的存在。男人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在这一瞬阴沉的可怕,可他不能凶她,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她身子骨弱,一旦情绪失控,会出问题。所以他让连忙将往里缩,身子打着颤的女人捞进怀里,他用他身上的体温熏香让她安静。
是檀木的香味,是她最熟悉的香味,自从有了钱,她的二哥不在用那些廉价的皂角洗衣,而是学着城里的大户人家用皂香。
屋内也会点上熏香,这檀香,就是他最常用的香。因为两人时常呆在一起,有时她的衣服上也会沾染这些香气。
她闻着那熟悉的香,原本激动的情绪逐渐变回平稳。可眼角的泪还是暴露了她的失控,她知道这香没问题,是二哥会用的香。
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梦里,这个怪异的梦里。
曹魏抱紧她,眼中透出一股冷冽,他将人从大床里侧拉出,将她的脸掰起,让她看他的脸。随后他问:“哪里不对。”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好似一点都不在意此事,可如果不在意,他握住她下颚的手也不会颤抖。
他在意,在意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恨不得将那个捉弄他们命运的神掐死,为什么到了这一步,又要她眼睛好,又要让她知道一切,然后厌弃他,不和他好。
“告诉我,哪里不对。”
明明还是那个人,可此刻的男人在玉荷眼中可怕极了。像是一个强制冷静的疯子,好像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失控。
这不是她的二哥,不是她的二哥。这就是梦,她一个瞎子,怎么会突然就看得见,所以这就是噩梦。
“滚开,滚开,离我远一点远一点。”她想要推开他,可那人的力气太大,大的无法反抗,大的她只能被迫被他拥进怀里。
两人争执的模样,吓坏了一旁的曹章曹知。他们从来没见过爹爹凶娘亲,爹爹对娘亲很好,爹爹也很爱娘亲,不是现在这样,此刻的爹爹好像会吃了娘亲。
那模样让两个孩子颤抖害怕,他们不想娘亲受伤,也不想爹爹吃了母亲。所以两个小家伙连忙上前,想要将两人分开。
他们喊道:“不要,爹爹放开母亲。”
“不要伤害娘亲,娘亲,小壮儿不是怪物,不是怪物!”他们急的眼泪如同不要钱的水豆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可他们只是两个孩子,两个还没有男人腿长的小家伙,又怎么可能让男人放开。
而曹魏这时也没有心情与那两个孩子纠缠,他死死盯着怀里的妻子。他不是不想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而是这事情已经没法瞒了。
只要她看的见,一切就不攻自破,一切都解释不清。男人眼中划过一丝痛苦,痛苦过后就是更加极端的阴狠。
他演了那个人四年,整整四年为人替身。他是曹魏,他不是什么赵二。人有自尊何况是他这种出身便是别人顶点的世家子,他自傲张狂的很,只因为那丝喜欢,他不要脸皮不要尊严,像个傻子一样精心策划了这么大一骗局。
为的仅仅只是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这四年里没有人比他更痛苦,他总会在午夜梦回时惊醒,醒来就要看看身边的妻儿,他怕他算计来的妻子会消失。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喜欢她,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她。所以总是担惊受怕,怕会是一场空,怕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告诉我,什么不对。”他再次问,那张清俊的脸都扭曲起来。
看的玉荷害怕,也让她更加坚定,他不是她的二哥,这不是她的二哥,她的二哥绝对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也绝对不会露出那样阴狠的表情。
“滚开,离我远点!”玉荷本就紧绷的神经,这下子更加敏感。她想这个梦快一点结束,她想从这个梦里醒来。
可这个梦好像不会醒,很沉很重,困得她无法脱身。她被男人困在身边,那以往安心的檀香此刻浓郁的她想呕,干呕让她无法回答那个人的问题。
她只是想要找二哥,口中吐出几声低低的二哥,随后就是女人凄厉的疼呼。因她下腹传来阵阵下坠的疼痛,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宫.缩,以及大片的血水从她身下出现,染湿她的衣裙。
“疼.疼,好痛。”剧烈的疼痛让女人根本没心情计较这到底是不是个梦,她好疼,好疼,疼的要死过去。
一瞬间,原本气氛沉重的殿内就变得兵荒马乱起来。
“来人,快来人!”
“去请产婆,快去请太医。”随着他的话,屋外候着的丫鬟婆子连忙去请人,另两个婆子看着那两个无措的小主子,怕他们见了血害怕,立马进来将他们抱走。
孩子的哭闹,床上女人的哀鸣,让这里乱做一团。
第182章
疼, 太疼了。
是玉荷根本承受不住的疼,她咬着空中帕子。耳边听着那些陌生产婆的话:“夫人用力,在用力一些。”
“快了,快了!”
好疼, 不是梦吗?为什么那么真实, 为什么那么痛, 疼得她想死, 想要直接昏死过去。这好像不是一个梦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可怎么会是真实的,是假的才对。
都那么疼了, 为什么还不醒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心里问了许多为什么,但最后都化成了一句痛呼,随着她的一声声痛苦的叫喊, 床上的女人瞪大双眼。
与此同时,她床边的其它人却笑道:“出来了出来了,生了生了!”
“是个小千金, 女娃娃。”
产婆的惊呼, 众人的笑声,在这一刻模糊极了。
玉荷躺在床上, 视线再次变得失去焦点。她很痛, 就像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没有半点力气, 可怜的她只能躺在床榻上等死。
陌生的地方,奇怪的人, 以及那些颠倒的信息。都让她觉得恶心, 有人帮她整理身体, 有人将那个新生儿抱给她看,只可惜玉荷并不想见那个孩子, 她想,这个奇怪梦里的孩子,也一定不是真的,所以她不想见。
她想醒过去,只要醒过去一切就都好了。而她的视线,也在这时陷入黑暗.
因女子生产不易见男人,直到那声婴孩响亮的啼哭曹魏才再次进入,而这时,他的妻子已经累晕过去。
产婆连忙将那个可爱的小女婴抱到男人身边:“恭喜殿下,是个小千金。”
小女婴还在哭,咿咿呀呀的声响,可怜中带着些烦人。特别是听在那没有什么慈爱心肠的男人耳中,聒噪,刺耳极了。
他看也未看一眼,直接略过那孩子来到妻子床榻边。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无,在这冰天雪地里,却浑身是汗。
他握住她的手,眼中都是担忧。
那凄厉的惨叫,曹魏全都听在耳中。他妻子多瘦小声弱的一个人,平如里说话就和小猫一样,不仔细听根本不会让人发现她在说话,而刚刚却叫的那样大声。
她很疼,疼的厉害。
都说女子生产就是走鬼门关,他的妻子,已经为他走了两次。第一次时,他在外头打仗,等她生产完,才知晓。
这一次在门外,却同样什么都帮不了。
“殿下不用担心,夫人只是累了,睡一觉醒来就会好。”医女检查完,立马恭敬道。
她的话,并未让男人有所改变。他还是坐在床边,眼中都是对她的担心以及愧疚。生孩子对女子来说实在是太过危险,他想,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往后便不在生了。
曹魏:“多久能醒来。”
医女:“回殿下的话,大概四到五个时辰。”
曹魏:“下去领赏。”
医女们:“谢殿下。”
产婆将洗净用软布包好的小女婴,送到床边。放到她母亲身边,曹魏见到这慕微微皱眉。刚想开口。
那产婆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立马说道:“夫人小产,原先说好的奶娘还未有乳,替代不了,小殿下还小不能吃米糊需要放在夫人身边喂养。”
她说的明白,曹魏也不是个不讲理的,那终究也是他的女儿,心里总是有一份喜。
便没在反对,小小的女婴,刚刚出生还有些皱巴巴,并没有那些接生婆说的漂亮。甚至在曹魏看来,还有些丑。
与她的母亲,完全不能比。
看那小眉眼,估计以后又是个像他的。终究是他的孩儿,男人心底也生出了一丝怜惜,他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脑袋,问:“现在可要吃乳。”
“回殿下,新生的孩子两个时辰内是不用喂乳的。”
得到答复,男人便不在多言,而是守在妻子床边,静静的陪着她。
随后,一群宫娥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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