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估计关门了,去超市买点儿吧。”跟在她身后的梁昳出了声,转身往超市的入口去。
冯美茹不是没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晚饭时不想太过勉强她,这时便说了一句:“我跟你爸去挑几样就行,你先回家吧。”
冯美茹上次来遥城小住时对周边已经很熟悉了,梁昳没太担心。她本身对逛超市兴趣不大,大部分食材和生活用品都靠网购平台解决。于是,她没有勉强自己,径直回家了。
回到小区门口,她犹豫了几秒要不要进 24 小时便利店去买点早点,最后还是作了罢。当她通过门禁时,手机响了起来。
“回家了?”周景元的声音在听筒那边响起。
“嗯?”梁昳感应般地回头。
周景元斜倚着车门,遥遥地朝她挥了挥手。
梁昳回身,疾步朝他走过去。到了面前,两人才把电话挂断。梁昳攥住周景元的手,拉开车门钻进了车后座。
被拽进车里的周景元,随手关上门,弯着笑眼问她:“怎么了?跟做贼似的。”
梁昳深深看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我妈让我们分手。”
第69章 落日第四百零一秒
周家最小的孙儿虽说淘气顽劣,比不上大哥的性格沉稳,也赶不上二姐的心思灵巧,但确实更嘴甜讨巧,即便闯了祸也能马上低头认错,被训罚之后再撒娇耍赖哄得大人心情舒爽。
总之,从小到大,周景元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难,过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上学时,每次升学都能踩着分数线上,每回竞赛也总能拿个名次,人仗义又大方,人缘很好;进厂后,学什么都快,项目顺利拿下,接手运营工作颇见成效,工厂改革也让人心服口服,厂里的老人新人都愿意跟他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顺风顺水惯了的周景元很少有失意的时候,遇上梁昳,他才算有了一丝丝体会。可比起那些经历千难万险才得偿所愿的人来说,他俨然已经幸运太多了。
梁昳妈妈的态度很明确,周景元早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天生相信“谋事在人”,有的事不急一时,他在意的只有真正和他共谋未来的梁昳。
“你自己怎么想?”他问她。
梁昳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愿意?”
梁昳不答,反问他:“你觉得呢?”
要说周景元凡事笃定,唯一拿不准的怕也只有眼前人了。于是,他学她的样子摇了摇头。
梁昳拽着他的手心早被他滚烫的手掌捂出了汗,她甩开周景元的手,将手心的潮湿全蹭在他的衣服前襟上,嗤道:“你不知道才怪!”
周景元噙着一双笑眼逼近她:“我知道,那你知道吗?”
梁昳被他的目光凝住,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没来由地有点气,说话也冲冲的:“不要你管!”
“我偏要管。”周景元重新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得更近。趁梁昳不防,吻叠上她的嘴唇,牙咬上她柔软的唇瓣。听到呼痛的声音,他才松了口,一息一息灼人的呼吸从唇边到耳畔,“有问题就解决,有困难就克服,我这儿没有风一吹就撒手的道理。”
梁昳被吻得没了脾气。
“你也不准撒手!” 周景元握着梁昳的手久久不松,伸出另一只手将人揽进怀里,“听到没?”
“小周总又教训人了。”梁昳笑着嗤他。
梁昳到底没敢久留,很快从周景元车上下来。怕被冯美茹撞见,她跑着进了小区。果然,她刚换好衣服,走出洗手间,就听见了门铃声。
梁家川拎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购物袋走进来,冯美茹便站到冰箱门前,将食物一样一样从帆布袋里掏出来,分门别类地往冷藏室和冷冻区放。梁昳就在她身后,看她挑的多是自己为数不多会做的快手菜或是操作方便的半成品。
冯美茹回头看她一眼,把一些注意事项交代给她,而后关上冰箱门,将水果放去了水果篮里。
当晚,梁昳坚持让冯美茹和梁家川睡了卧室,自己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第二天,来自海城机械厂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冯美茹和梁家川被催着回海城上班,不得不定了下午的航班。
临走之前,冯美茹只说让梁昳好好想清楚,之后便不再多话。反倒是梁家川老好人似的,老婆这边讨好几句,女儿那边叮嘱几句,最后打车去了机场。
他们前脚走,梁昳后脚便打车去了悦溪畔。
周景元下班赶回城里,已是傍晚。他推开门就看见梁昳蜷在沙发上睡着了,听见动静,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喃喃道:“你回来了?”
“嗯。”周景元一边应她,一边快速地换了鞋和衣服,洗了手。挨过来时,连人带毯子将梁昳整个抱到腿上,蹭蹭她的脸,问 ,“叔叔阿姨走了?”
“嗯。”
“你刚从机场回来?”
“我妈不怎么跟我说话,也不要我送,让我爸叫了辆车,自己走了。”
周景元笑着紧了紧怀抱。
“你还笑……”梁昳瞪他一眼。
“好了,不笑了。”周景元拿鼻尖蹭了蹭她的,“你想怎么办?总不能和你妈妈一直冷战下去吧?”
“我没法无视我妈的爱和付出,也不想惹她伤心。”
“你的意思是……”周景元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口,但答案已昭然若揭。
“你肯跟我分手吗?”梁昳长而密的睫毛轻轻一扇,一双眼望住他。
即便有心理准备,当真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放弃的这一刻,周景元到底没抵住轰然的挫败感。
“你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吗?”周景元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尊重你的决定,绝不叫你为难。”
无论平日里多么镇定自若、四两拨千斤,此时的周景元也免不了心里有些乱。
梁昳视线落在他圈住自己的手臂上,头也跟着垂低了。
周景元腾出一只手来扶住她的脸颊,轻轻往上抬了抬:“梁昳就该是骄矜的,我不要你低头,即便是为我。”他甚至觉得梁昳就该是高高在上的,不必为任何人委曲求全。
然而,属于周景元的那点小骄傲终究还是冒了头。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笑问:“你会后悔吗?”
梁昳也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回答:“我一定会后悔。”
周景元觉得,这也许是自己这辈子得到的最高赞赏了吧。他笑了笑:“你知道这样答的结果吗?”
梁昳眼睛亮晶晶的,映着窗外的天光,她在欺近的人影中听见他说:“我不会放你走了。”
盖毯是什么时候滑落的,谁也不知道。
周景元的吻落下来,从唇瓣到脖颈,从圆润的肩头到嶙峋的锁骨,而后辗转至她的耳垂。柔缓的亲吻和失稳的呼吸像一支芦苇穗轻轻地挠啊挠,挠得梁昳连心尖尖都痒起来。
她偏头想躲,却又被桎梏住,只得无奈笑问一句:“这就是你的不放我走?”
“不论什么时候,不放你走都是我的目的,也是我要的结果。”周景元碾磨着她的唇,似玩笑又分外认真,“你知道的,我要好结果。”
这一句话成功让梁昳想起了上次一起打游戏时他的“斑斑劣迹”。
“知道,”她笑,“小周总是既要拿齐金币,又要点亮所有太阳花的。”
被取笑的小周总全然没有羞耻心,搭在梁昳腰际的手掌顺着她的话头往上攀附。隔着一层织物覆上去,他轻笑一声:“我准备点亮太阳花了……”
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呼呼”吹着热气,梁昳上身只着一件素色的贴身羊绒衫。在周景元话音落下的顷刻之间,衣衫被剥落在地。
在低呼声中,周景元触上太阳花蕊,从柔缓到迅疾,他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将与之贴合的柔软弧度烫成一片绯色。
原本就不够,此时更甚。
周景元勾住盖毯一角,整个拉起来包住梁昳,打横抱进了卧室。他将人放到床上,揿亮床头灯,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方片包装扔到枕头上,随后,俯身吻住身下的人。
毯子被拂开,梁昳仅剩的裤装也被褪尽。她以牙还牙,推高周景元的薄衫,让他光裸的上身暴露在灯光下,也暴露在她的目光之下。
她的手不似周景元的那般滚烫炽热,凉凉的指尖划过他紧实的胸膛和腹部,要往更深去窥探。某人主动配合,松了裤腰,冰凉裹住滚烫,倾身的人失了心智。枕上的小方片被拾起,在包装被撕开的细碎声响中,梁昳将人拉得更近。
呼吸凌乱,掌心灼热,梁昳双臂刚刚攀上他的脖颈便嘤咛出声。
偏有人好整以暇地来堵她,还拿那日的话打趣她:“狂风暴雨还没开始就受不住了?”
梁昳在他腰间掐一把,仿佛汪着一眼泉的眼睛嗔他一记,激得某人彻底发了疯。
热烈也好,荒唐也罢,梁昳全顾不了了。她只是想确定,也去证明,她没选错。至少当下,情是真的,愉悦也是真的,就够了。
“梁老师,你真的走不了了。”
风雨俱来,周景元俯身,撷取最后一朵太阳花。
昨夜梁昳在沙发睡得不大安稳,今天下午在沙发上半躺着休息也是时睡时醒,这会儿闭眼窝在周景元的怀抱里,才算真正踏实了。
“我是不是更没法跟你妈妈交代了?”周景元在她耳边轻轻笑一声。
“交代什么?”
“想要争取她的同意,我至少应该做到克己复礼。”
梁昳弯了弯唇角:“你做不到。”
被一秒拆穿的周景元继续装可怜:“可怎么办哪?”
梁昳又困又累,不愿想太多,索性耍无赖:“天高皇帝远。”
周景元瞬间失笑。
“不饿吗?”他问她。
“嗯。”
“还想睡一会儿?”
“嗯。”
周景元见怀里的人睡意正浓,悄声道:“那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做饭,做好了叫你。”
“嗯。”
周景元亲了亲怀里的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过了两天,周景元在上班时接到老赵的电话——餐边柜修好了,催他赶紧运走。
周景元赶到小车间时,餐边柜规规矩矩地立在车间正中。周景元围着柜子转圈,这里摸摸,那里敲敲,满意得不得了:“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您这手艺怕是让徒弟们学一辈子都赶不上啊!”
他从小就嘴甜,会讨人欢心,老赵老早就习惯了。每每周景元夸到他心坎上,他即便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也要假装不在意地挥手赶人。
多数时候,周景元都麻溜儿地从他面前消失,但今天却死活赖在老赵跟前不走,还不停地长吁短叹。
老赵听得烦了,直叫他“有屁就放,没屁就滚”。他这才将梁昳妈妈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的事情抖落出来。
老赵听完,眉毛一凛:“人家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担心她遇人不淑也是人之常情。”
他虽然面上老是一副嫌弃的样子,但周景元真正需要帮忙时,他一定是除了周家人之外,第一个站出来的。
难得这臭小子有烦心事,老赵也就暂时丢下手上的活计,耐耐心心地开解他两句——
“为人父母的心情,你要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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