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女佣听不懂,她用中英文各说了一遍。但女佣还是对这些术语露出茫然神情,“咩黎噶?”
“……就是紧急避孕药。”
顾影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所以才非要把沈时晔支开不可。
这些药在家庭医药箱里都有,但这位女佣不会办事,捏着那盒小小的药片回来时,不偏不倚从沈时晔面前经过。
为了见沈振膺,沈时晔换了一身更为冷重的西装,钻石料骆马毛,双排扣戗驳领,迎面走来气压迫人。
因而他一出声,女佣立刻把顾影卖了个干净,低眉俯首把药盒递了上去。
沈时晔翻过药盒,逐字逐句地读着药物说明的禁忌、适应症、不良反应。随行的助理保镖都停下来等他,但那几行字实在不需要他花上那么长的时间去阅读,calvin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先生,沈董已经到深石壹期中心,再不出发就迟了。”
沈时晔神色不动,垂眼将药盒握进手心里,唯有那道纸盒凹陷的痕迹泄露了心情,“那就请他等着。”
*
半山别墅的风景无论看多少遍,还是令人震撼。浑然天成的湖光、山色、大海,同时尽收眼底,千亿级别的地段成就了这种绝无仅有的景观组合。顾影双手趴伏在露台的大理石栏杆上,海风沿着太平山的山脊直上,浩荡地吹过湖面,卷起她嫩绿色睡裙的裙角。
到香港之后,城市的节奏太快,总是疲于奔波,这似乎是她头一次停下来仔仔细细地观赏维港的风景。
她出着神,忽然听见背后哒一声,瓷盘轻磕在茶几上的声音。
她背过身,沈时晔把盛在玻璃盏里的药片递给她,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这个药伤胃,厨房炖了花胶给你,喝掉会舒服一点。”
“……”顾影搁在真真切切尴尬了一下,眼神飘了飘,转移开话题,“喔……好奇怪,我很少发烧的。”
沈时晔目光一闪,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是因为发炎,消肿之后就好了。”
顾影反应了十秒钟,领会过来是什么东西在发炎,乃至连累到她整个人发烧,脸颊上腾地炸起一团红云,“你你你……我明明说不要了!”
沈时晔握拳抵在唇前,轻描淡写,“这不能全怪我……你的身体反应总是给我可以继续的错觉。”
言下之意,她太潮湿,让她的“不要”听起来像口是心非。
顾影听不下去了,负气地掀起被子盖住脸,过了会儿,被他捞出来圈进怀里哄,“好了,已经上过药。”
咳。
上药也是个迷乱的过程。回到半山,沈时晔抱她进主浴室洗澡,亲自动手伺候她。一个澡洗了一个钟头,顾影被从头到脚揉了一遍,整个人粉扑扑的,药上了几次,通通都白上,因为总是被冲汁水出来。最后沈时晔终于意识到绝对不能对她用手指,甚至也不能用棉签,只能凭空把药膏挤进去。
顾影倒还隐约记得昏睡过去后都是沈时晔在亲力亲为伺候她,男人的床品好就好在这种地方,她的埋怨化解了一些,红着脸吞吞吐吐地问他,“还有那个宾馆呢……把人家的床弄脏了,会不会不太好。”
沈时晔完全预判到她会在意识地夹了夹,立刻被沈时晔发现端倪,粗指威胁地刮过。
“说谎。”
顾影被激得又痛又麻,立刻改口,“呜……有但不是和你的那种吻,蹭一蹭贴一贴,不算数的哥哥!”
她又叫哥哥又主动吻他,沈时晔通通视而不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时晔铁了心罚她,这会儿再怎么撒娇卖乖也没有用。
蹭蹭贴贴。
怎么蹭怎么贴?
沈时晔大为火光,盯着她水波粼粼花瓣样的粉唇,唇角一点暗红的伤,是昨晚被他弄出来的。
只是让她含着,都没动,就这样子了。她这么没用,怎么偏偏就生了个招蜂引蝶的体质呢?
“你还想跟别人像和我一样接吻?bb,别作死。”
顾影一抖,别人叫bb都是宠溺,哪有他这样,一开口就是浓浓侵占警告的。
沈时晔气息冰冷着,指骨用力,像撕纸一样轻而易举,嫩绿睡裙像两瓣绿叶萎靡下来,一半飘落地面,一半搭在沙发上。
着骆马毛西裤的结实大腿顶.开她粉嫩膝盖,要不了几分钟,那双膝盖就剧烈颤抖起来。
顾影伸手下去胡乱摸他后颈,这些细节,好笑地亲了亲她,“所以那栋楼我也买下来了。”
他被占有欲迷了心窍,甚至不肯让别远不可能偿还。如果别的事他还不能对她好,那在他的爱神面前,他还有什么赎罪的机会?
沈时晔并腿托抱起她,破天荒做起自我检讨,“对不起,我昨天被嫉妒冲昏头脑,以后不会再那样。”
“嫉妒”这一个词绝不该从他口中说出来,但他偏偏说得那么冷肃端正,顾影呆了呆,结巴地问,“你有什么好嫉妒啊……”
沈时晔眸光沉暗,沉默一会儿才道,“庄文琦。你看他的眼神……很不同。”
闪躲,回避,苦涩。
并非只有炙热追随的目光才是深情,有时,那也是欲语还休,想要伸出又收回的手。
第50章
chapter 50
没有父亲的女孩子会一生在爱情里寻找父爱,沈时晔隐隐约约怀疑过,也许他能够在聂西泽之前先下手得到顾影,并非哪里胜过了他,只是因为顾影恰好吃这一套。
昨晚他确实失控,因为庄文琦的出现作实了这份怀疑。这个男人不过是凭着好运,就比他更早地出现在顾影的生命里,占据了她十八岁的人生节点,想到这些,他就呼吸发沉,心脏拧成一根麻绳。
“我遇见你的那一天,你因为他准备去死。”沈时晔如深潭的双眼沉坠着情绪,“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值得你那样做。”
顾影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痛,立刻接上话,怕慢了一点他不信,“不是的……不是为他。我是因为自己……对自己很失望。”
十三岁到二十二岁之间发生的事情,她对聂西泽都没有全部说过。唯一一次坦白是在心理医生面前,用了催眠术,医生说她心防很重,要磨很久才会说一点点真话。
因为她始终无法直他和她在做爱时的调情话,是dirty talk的一部分。他们都知道,在清醒之后,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见她没有动作,沈时晔放下玻璃盏,走过来圈住她的腰,清浅地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正常情况下,面对昨晚的情境,我会把你带回家,做好充分的准备,而不像昨晚……”
昨晚,一切都充满情急与仓促。在一栋他本不该涉足的旧公寓楼,破坏了她的清纯。
他的道歉太正经,反倒令顾影脸颊微微一辣,“没事,我不介意那个。”
顾影觉得很好,因为她的勇气只有一捧,一旦错过,也许她就永远不敢告白了。何况昨天晚上享受到的不止他一个人。
但她不知道,这件事成百上千倍地扩大了沈时晔对她的亏欠感。
她给他的爱情,他已经永多半也是我朋友,或者我朋友的朋友的产业。”
这不是威胁,而是客观的实情——只要她还在香港,就很难飞出他的手掌心。
而且谁让她昨晚一股脑自爆说爱他、用那么多甜言蜜语蛊惑他呢,就算他真的把她关起来,她也是自找的。
沈时晔走到顾影面前,在她发顶散漫吻了吻,表情有些无奈,“听话,躺回床上。你就不觉得腿软吗?”
发生过关系的男女之间的微妙是很面自己。
“这是一段很肮脏的故事,沈先生真的要听吗?”
肮脏这个词好重,可是她已经不止一次用在自己身上了。沈时晔将她按进肩窝里,不准她再说,“你对肮脏的标准未免太低了。”
顾影无声勾一勾唇角,鼻尖嗅着他衣领上温雅沉稳的男香,慢慢地在记忆里寻找着故事的起点,“庄文琦是耶鲁生物系最年轻的教授,少年天才,一度和聂老师齐名。,神色冷静无波,“继续。他对你告白,然后呢?”
顾影只好尽量删繁就简,“耶鲁严禁师生恋,我告诉他,等到毕业之后再说。他答应了,但是依然孜孜不倦给我写情书。偶尔心软,我也会答应他约会……”
“约会。怎么约会?”
顾影冷不丁被他打岔,一时卡住了,“……就是压马路……吃饭……没什么特别的。”
沈时晔紧捏着她的手掌,“好,继续。”
“然后有一天,有一个计算机系的研究生,也许是恶作剧,他黑了全校的官方邮箱。庄文琦写给我的邮件全部泄露,被挂在了论坛上面。第二天,庄太太飞到纽黑文,给了我一个耳光,我才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结婚十周年,有两个孩子。庄文琦的小女儿才两岁,躺在婴儿车里,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然后很多人跳出来指证,见过我们牵手,见过我在教授的办公室午睡,你知道留学生喜欢给人写pdf吗?有人给我写了八十页的pdf,从我的相貌身材扒到学业男女关系,说我整容隆胸,扒出我妈妈是坐台,所以龙生龙凤生凤,有人直接开车到我公寓楼下问我卖不卖……”
顾影陈述得客观平静,是沈时晔的手指擦过她眼睛下面,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哭了。他抱紧她制止她,“不要讲了,对不起,我不该问,以后我也不会再提。”
他不住地吻着她的额头,为她痛为她怒,心脏闷出潮热,每跳一下都沉沉坠着水。
顾影按住眼皮,把眼泪忍在眼眶里,“人言何所谓,我不是被那些事打倒。但我没想到,事情败露后,庄文琦突然暴露出了他的另一面,他忽然对我袒露很多他的……性幻想。说我在他面前换无菌操作服让他一整天不能安心工作,说我握着试管的时候像是……从那以后我就没法进实验室了,西泽带我走,走到地球另一半,也没有好转。我想这是我伤害庄太太的报应。我一直躲在象牙塔里,实验室就是我的全世界,世界轰塌了,我被压在下面,太沉重,我爬不出来。所以下雨那一天,我上了天台。可是那一天我遇到了你……”
大雨里鬓发湿透的男人,掌控感强烈到可以跟阎王爷抢人。她用力挣脱他时,根本想不到他已经身负重伤,直到他在她面前玉山倾颓地倒下去,突然她从死境中惊醒。
他是西泽最亲近的哥哥,她已经欠了聂西泽很多人情债,不能让他在同一天内失去朋友和兄长。她知道沈时晔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但是正好她不怕死。在这之后,是性命相系的三天,最后一天,雨水落尽,天突然放晴,顾影推开窗,听见身后的男人对她说,“你窗外的花开了。”
花开了,四周绿草如茵。谢天谢地,他和她的命都留住了。
*
顾影合着满脸的眼泪微笑起来,那么漂亮、明媚、干净,“因为你,我才能重新握起手术刀、针管……从此以后,没有人可以再击溃我。”
这时候沈时晔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吻她。
她铺垫了那么长,把旧伤疤剜开,赤诚地剖解自己,流这么多眼泪,原来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向他告白。
这些闪念浮现的瞬间,他五脏六腑都发酸发软,吻她近乎失了章法,勾出她水红的舌尖翻搅。掌根扣住腕骨,深深压进沙发里面,将她密合地压在怀里,硬.挺的西装摩着她的身体,泛起一片好受又难耐的酥麻。
“他有没有吻过你?”他吐息在她耳后,将那里抚得湿红。
“有……也没有。”顾影唇舌都被吃得发麻,眼睛哪敢看他。
这种含糊其辞的答案最要命。
沈时晔目光一沉,骤然掐捏住她,捏的地方极具威胁性,“到底有没有?”
他资本家本色这时展现得淋漓尽致,贪得无厌,在她袒露了偏爱之后,还要借题发挥得寸进尺,审问她、要挟她,用来索取更多甜头。
“没有……”顾影被压迫得胸闷气短,后背出了汗,还有另一个泉眼,也在汩汩冒汗。
她长腿无意把男人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发型全部揉乱,只想捞他起来,“不可以的哥哥……我还在生病呜……”
她不知道,就是怜惜她生病沈时晔才收着了,不然她现在就会被他在这里干.死。
“不要紧。发过汗,更容易退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舌尖搅着含混的水声。顾影受不了这个,捂住两边烫熟的耳朵。
但她不听也得听,因为这水声的源泉就在身体里。好可怕,昨天的床垫已经满到可以挤出水来,现在竟然还会这样,她会不会脱水而死?
因为已经亲身丈量过,他的口舌之技更上一层楼,不必提深处那颗小小珍珠被他玩得多可怜,落地钟的秒针不过才转过几圈,被压在沙发上身娇体软的女人已经不住挣扎起来,冰玉一样的水滴飞洒在午后洁净的空气里、洒在他昂贵的西装上,“呜……”
香槟色纱帘被海风吹得漫卷不止,许久之后才平静下来。
顾影身体一时收拢不了,自暴自弃地横陈在沙发上,由得他轻佻赏玩地看她。后悔的眼泪从眼角滑下去,好傻,真是昏了头,为什么要心血来潮告白,明知告白在他时,正如一泓清水,能够互相看穿,不必拐弯抹角。
沈振膺这些年很少再直接过问埃克森的事务,一来沈时晔已经独揽大权,二来随着集团扩张,他也的确力有不逮的时候。所谓年度述职也是个幌子,父子一年里能够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沈振膺是要来亲自确认自己的继承人还在正轨上。
培养一位合格的集团接班人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沈振膺曾经更看重人为的因素,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永远可以调教出合心意的人。深石已经失去过一位继承人,沈时晔原本也不过是个备份而已。然而在六十岁的人生关口,沈振膺忽然有了不确定感。
沈时晔在埃克森深耕这几年交出的答卷,让他不得不承认,他的长子的确是上天给他的好运,用来保沈家下一个六十年的长盛不衰。
这种预感,让他这一年放在沈时晔身上的目光更加密切起来。他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这一关注倒真的生出了危机感。要知道一列火车的脱轨不在于车头偏离的那刻,而在于第一枚螺丝的松动、第一枚齿轮的错合,必须防患于未然。
沈振膺把雪茄捻了捻,倒插进烟灰缸里,“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最近养在了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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