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栎潇知道师父一向很有原则,更何况当初是他自己选择了背叛和抛弃师父。
为了羽寒月。
他们师徒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的错。
他硬生生咽下了心头的酸楚,哽咽着声音改口道:“前辈,我此次前来是想借谷内秘道一用,性命攸关,还请您通融,行个方便。”
药王的房内确实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羽氏后门,这样一来,他可以提前半个时辰回到羽氏,就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应对后续赶来的羽寒月。
其实这原本也并不是一条密道,最开始的时候,羽氏还没请到文老执掌府内医馆,因而府内若是有人得了急症险症,就会传信给药王。
药王为了节省时间,不耽误诊治,就会从这条密道去羽氏,是以当云栎潇搬来药王谷学习医术,还要每天回羽氏陪羽寒月用膳,药王心疼他小小年纪每日奔波劳累,便允许他从自己房内的这条通道进出。
羽寒月并不知道这条秘道的存在。
因为寻常的诊病都由医馆负责,鲜少惊动药王,密道用到的次数很少。
再者就算羽寒月知晓了这条密道的存在,亦不会相信,他会再次回到药王谷,而药王还会帮他。
毕竟当时药王昭告天下将他逐出师门之时,态度如此决绝,毫无转圜余地,闹得江湖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都不会相信,两人有生之年,还会有所交集。
云栎潇抱紧了被子,酸痛的眼睛里噙满了泪,低声说道:“师父,对不起。”
*
药王谷。
药王送走了云栎潇后,在榻上翻来覆去好半天,心绪难平再也无法入睡,于是起身取下墙上挂着的壁画,从后面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方型的玉佩,那是药王谷掌门人玉佩。
云栎潇拜入门下之后,天资聪颖,一点就透,还非常勤奋刻苦,经常伏案研究医书到深夜。
他记不得多少次,起夜看到云栎潇的房间还亮着灯,打开门后就看到小小的身体趴在桌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墨印,然后心疼无奈的把云栎潇抱回床榻。
他早就决定等云栎潇弱冠成年,就将这块玉佩传授给他,任命云栎潇成为药王谷新一任谷主。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天资卓绝的少年,却为了一个人,无怨无悔地走上了歧途。
药王回忆起刚才那个一袭黑衣,眼底含泪的俊俏少年,还有那一句充满愧疚的:“师父...."
他低头摩挲了下手里莹白的玉佩,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这次人回来了,但愿下一次,心也能跟着一起回来。”
第9章
去映天山谷的前两日,羽氏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羽老夫人的卒中之症愈发严重,她起病于一个月前,那日晚膳进行到一半,她突然从椅子上摔了下去,面部歪斜,抽搐不止,无法自控。
文老被紧急召来救治,辩出是卒中之症,但因刚发病症状稍轻,通过连续半月的针灸和服药,病状很快减轻,除了脸部歪斜和走路不太利索以外,和先前无异,正当大家都觉得是虚惊一场以后,她这半月里病症却突然恶化,且发展尤为迅速,现已下不了床,说话也含糊不清,常叫人听不明白。
她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尚未可知需要多久才能向好,羽凌威和两位夫人便决意留在府内照顾她,只由羽氏三姐弟作为代表,带着贺礼前去宋家参加婚宴。
两日后就要出发,时间本就紧凑,羽寒月还需要将已经为羽老夫人收拾好的行李,从装点好的马车上卸下,重新规整收拾送回她的寝殿,又调配了很多人手来帮忙,忙得脚不沾地,用膳都没时间,更是顾不上云栎潇了。
是夜。
梵音阁,羽老夫人的寝殿。
韶夫人伺候老夫人服完药,扶她睡下,便去用膳了,其余下人们则都守在门外。
殿内十分安静,为了不影响老夫人休息,其余灯都灭了,只有挂在薄纱帷幔四角的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供人视物。
“吱呀”一声,侧窗打开的细微声响小小地惊扰了下这一室的寂静,一道修长的身影从窗外翻入,来人轻功了得,行走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双手交叠覆在身后,慢悠悠地走到床边站定,一只在昏暗光线下愈发白皙漂亮的手,像掀开新娘的红盖头一般,缓缓地掀开了帷幔。
老夫人虽说是在休息,但因为身体的麻痹病痛,并未能真正睡着,是以当帷幔被拉开后,她察觉到了动静,很快就睁开了眼睛,但眼前出现的人,却让她大为惊骇。
云栎潇一身素白的衣衫,未戴抹额,长发用红色发带拢在身后,立领上的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最高处,平日里白皙精致的脸在昏黄油灯的照射下,显得毫无血色,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眸漆黑如无底深渊,竟显出了十足的阴森鬼魅之感,让人心下胆寒,恨不得立刻逃离。
羽老夫人暗自缓了下心绪,口齿不清,但还是呜呜呀呀地质问道:“你....你来做什么?”
云栎潇缓缓俯下身,一手撑在老夫人的枕边,和她离的极近,感觉到这苍老的身躯因为紧张害怕而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清冷的声音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愉悦,如同小孩子即将吃到自己期待已久的糖,他乖巧地回答:“奶奶病了,孙儿当然是来看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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