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回到云远府,当天就写折子参了袁知府一本。
上梁不正下梁歪,父子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奏折十月份出发,等到越京,已经是深冬腊月里了。
彼时接近年关,朝中各个部门忙得脚不沾地。
吏部忙着官员们的年终考绩,户部则忙着发放俸禄、审核奏销册......最后还要接收从地方运送来的税银。
韩松连着几日不眠不休,将前头的各项事务处理汇总完毕,在腊月二十七这天带着户部官员审核地方税收。
这无疑是一笔大工程,户
部忙不过来,还从翰林院和五寺借调来好几十人。
终于,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完成了所有的审核。
所有官员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两眼发直地盯着面前的账册,犹如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咦?”
突兀的惊呼让众人眼珠转动,望向声源处。
户部左侍郎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亮,兴奋地快速翻动账册。
“乔侍郎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忙疯了?”
韩松扯唇,清了下嗓子:“乔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非也!非也!”乔侍郎摇头,指着汇总了地方各府税收的账册,因过于激动声音显得尖锐,“下官只是有了一点意想不到的发现。”
陈侍郎伸长了脖子,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干着急:“什么发现?”
乔侍郎看了眼韩松,看得后者莫名其妙一头雾水,这才扬声道:“去年腊月到今年十一月的税收,地方一百七十二府中,就数云远府缴纳的税银最多!”
“什么?”
“云远府?!”
“哎呀,瞧我这耳朵,上年纪又忙得很了,都听不清乔大人你说了什么。”
乔侍郎一拍桌:“诸位没有听错,就是云远府!”
厅堂内的官员们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只差从眼眶滚落出来。
所有人的视线汇聚在户部尚书,韩松韩大人的身上。
众所周知,尚书大人和云远府知府韩榆情同手足。
云远府税收遥遥领先一百七十一府,尚书大人应该为韩知府高兴
疯了吧?
果然,韩松常年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上扬,冷肃沉稳的面孔也随之柔和下来,直看得众人毛骨悚然。
这一幕极为罕见,其稀罕程度堪比母猪上树,铁树开花。
韩松在同僚的盯视下仍旧保持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只嘴角的弧度泄露出他心底的愉悦。
“既然审核完毕,本官便呈到御前了。”
众人应声。
乔侍郎将薄薄一本的账册交给韩松,想到账册上来自云远府的那个极为漂亮的数字,不由咂舌:“尚书大人,令弟当真手段不凡。”
他在户部干了几十年,深知云远府往年的税收情况,毫无意外每年都是垫底的那个。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韩榆。
就好比把一个濒死之人从死亡线拉回来,过程中耗费的心血不言而喻。
云远府那样的混乱不堪,能在短短三年内一跃成为仅次于越京的存在,可想而知韩榆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再结合这几年有关韩榆的传言,乔侍郎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韩松带着账册前往御书房,又看了一遍账册上的数字。
这是一个有关起死回生的奇迹。
而这份奇迹的创造者,是韩榆。
年轻尚书的眼中盛满了愉悦,脚步也很轻快。
御书房外,韩松遇见同样来呈交年底考绩结果的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已过花甲之年,抱着册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见韩松出现,他点头示意:“韩大人。”
韩松回礼
,维持他沉默寡言的人设,安静站在一旁,等通传的内侍出来。
隔着厚重的门帘,依稀有娇笑传出。
很显然,他们来得不是时候。
永庆帝有佳人在侧,怕是无心理会他二人。
韩松和吏部尚书早已对永庆帝的荒唐司空见惯,这会儿面不改色地低声交谈。
吏部尚书一脸唏嘘:“韩大人当真有架海擎天的本事。”
当然,此韩大人非彼韩大人。
韩松只怔了下,就明白吏部尚书口中的韩大人是谁:“大人何出此言?”
吏部尚书款款道来:“今年云远府出了个小三元和解元,官员的年底考绩十之八.九都得了‘优’。”
早年间,云远府官员尸位素餐,统统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没人愿意去以混乱著称的云远府任职,吏部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违心地给他们的年底考绩打了个“中”,而非不合格。
今年云远府这样多的官员得了“优”,委实出乎吏部尚书的意料。
联系韩榆这三年在云远府的所作所为,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云远府变化甚大,可都是韩大人的功劳。”
这时,内侍掀开帘子出来:“陛下请二位大人进去。”
两位尚书入内,分别将手中的册子呈交给永庆帝。
永庆帝身边并无嫔妃的身影,但见屏风后影影绰绰,应当是藏在那里。
韩松眼观鼻鼻观心,只待永庆帝看完,便可下值回家去。
约摸一炷香后,永庆帝忽的抚掌大笑
。
“好!”
“极好!”
“韩爱卿果然没让朕失望!”
永庆帝满意地看着户部和吏部呈上来的有关云远府的数据,冷哼道:“武定府知府果然是个心胸狭隘的,见不得韩爱卿治下的云远府出一个解元,只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当罚!当罚!”
韩松若有所思,听永庆帝说了一箩筐夸赞韩榆的话语,这才被允许离开。
“韩爱卿啊,朕没记错的话,小韩爱卿明年该回京述职了吧?”
韩松:“回陛下,确实是明年。”
永庆帝没再问了,挥手让两位臣子回去。
翌日,永庆三十年的最后一次早朝。
金銮殿上,永庆帝十分高调地对满朝文武展示了云远府的税收数额,大肆褒赞了云远府知府——韩榆。
殿上众人心思各异,低垂下来的脸上表情更是精彩万分。
下了早朝,安王与阮景璋先后走出金銮殿。
“父皇未免太抬举韩榆了,本王都怀疑他是不是父皇在外面跟哪个野女人生的......”
话未说完,猛然意识到他身边这位是韩榆的血亲兄长,安王卡了下壳,咬牙低声道:“韩榆这厮太过张扬,早晚要从高处掉下来,狠狠摔死!”
“但谁也无法否认,这是实打实的功绩,王爷也无需心急,树大招风,视韩榆为眼中钉的并非您一人。”
阮景璋看着幽长的宫道,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气音说:“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拿下吏部尚书的位子
。”
早有风声传出,吏部尚书准备乞骸骨,告老还乡。
不知多少人盯着这个位子,阮景璋也是其中一个。
尚书的权利远大过侍郎,成为吏部尚书,他才有机会彻底掌控整个吏部。
安王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你只管去做,凡事有本王给你撑腰。”
近水楼台先得月,阮景璋身为吏部侍郎,比其他人离尚书之位更进一步。
在安王看来,他升任吏部尚书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多谢王爷,我心中已有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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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榆对越京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主子,这是陈山送来的年礼。”
韩榆从书本中抬起头,睨了眼外观精美的木匣,不咸不淡道:“知道了,送去库房吧。”
自从那日在书斋暴露身份,陈山一直在云远府没有离开。
韩榆两次休沐,他都登门拜访,盛情邀请韩榆外出同游,亦或者谈论诗文。
韩榆觉得他挺有意思,几次都应了。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陈山和韩榆很是谈得来,在某些方面都有共同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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