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籍在县城的考生仍然在府城逗留。
上下值的路上,韩榆总能看到身着书生袍的年轻人走在街头。
韩榆看一眼就收回视线,繁重的事务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没有闲心想太多。
另一边,府试的阅卷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考生并不多,连韩榆参加府试那年的零头都没有。
当然,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
原本需要三天的阅卷工作,阅卷官们只用了一天半就完成了。
阅卷结束,李通判将考生的答卷给韩榆送来。
韩榆很有耐心地把每张答卷都看了一遍,水平高的不是没有,但也只有零星几人。
“还是太少了。”知府大人不太满意,“本官府试时,竞争不知有多激烈,更遑论之后的院试乡试了。”
照这个趋势,乡试时云远府的秀才怕是会被其他府的秀才压着打。
李通判也是科举出身,如何能看不出这些答卷的水平。
只能说,那些年官府的不作为,给当地的读书人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这种影响一年半载不会消失,三年五载,甚至更久才可以。
“明日放榜后,你带人去找通过府试的考生,游说他们留在府城,入府学读书。”
李通判拱手:“是,下官记下了,明日便去。”
除了府学和官塾,坊间还真没几个教学有方的教书先生。
——早在几年前,匪患成灾的时候就举家搬走去外地了。
总而言之,入府学读书是最佳选择。
翌
日,府试放榜。
韩榆早早处理完公务,叫上几位大人一起去看热闹。
途径云远书斋,里面的人群熙熙攘攘,隔壁的阅览室也坐满了人。
“每逢休沐,我都会来这里转转,总能淘到几本好书。”钱通判瞟了眼走在最前面的韩榆,“知府大人也常来,我几次碰见他为读书人答疑解惑呢。”
张同知捋着胡须慨叹:“韩大人是我见过最没官架子的知府。”
众人深有同感。
“诶你们说,前阵子三月里出的那件事,到底什么章程?”
“什么事?”
“还能什么是,马三呗。”
四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沉默了。
“左右知府大人已将此事上达天听,自有陛下和朝中武将操心,跟咱们什么关系?”
张同知冲着过于天真的李通判翻了个白眼:“你想得太简单了,一旦两国撕破脸,大魏首当其冲要打的就是嘉元关和清塘关。”
嘉元关位于西北,乃是大越最最重要的军事要塞,有十数万将士驻扎于此。
一旦攻破嘉元关,大越西北岌岌可危。
至于清塘关,是位于云远府以南的一处要塞。
同理,若清塘关被敌军拿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云远府。
李通判脸色大变:“这可如何是好?”
吴同知拿胳膊肘捅了张同知一下,低声宽慰:“怕什么,清塘关有陈将军把守,再大的风浪也波及不到咱们云远府。”
陈方海将军可是镇国将军的义子,深得他的真传,打仗是
一把好手。
......应该?
毕竟清塘关安定多年,他们还真没见过动真格的时候。
想到这里,吴同知换了个说法:“就算陈将军没守住,不还有隔壁几个府,大家齐心协力,总能撑到救兵赶来的时候。”
李通判这才放下心来。
钱通判揣着手往前走,忽然来了句:“都别说了,知府大人呢?”
另三人抬头,前方已不见韩榆的身影。
“对啊,知府大人呢?”
“甭说废话了,还不赶紧追上去!”
四人拔腿就追,因常年久坐不动,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过路人瞧见,吃吃发笑。
“他二婶你快看,对面跑来的四个像不像村里犁地的牛?”
“哪里像了,村里那头老黄牛可比他们结实多了,耕一天的地都不会累。”
四位大人:“......”
说就说,怎么还人身攻击?
紧赶慢赶赶到试院,韩榆果然已经在对面的茶馆里坐着了。
年轻的知府大人着一身靛青色常服,除了相貌优越一点,气质突出一点,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试院外人声鼎沸,放眼望去,都是前来看榜的考生。
韩榆捏着茶杯,拖长了语调说:“十二年前,本官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时隔多年,本官都老了。”
四个人:“......”
您要是老了,咱们几个怕是已经入土了。
最讨厌没有分寸感的人了!
张同知决定,从现在开始,他要半盏茶时间不跟知府大人
讲话。
“张大人,本官打算加固城门城墙,顺便把城墙砌高一点。”
韩榆一行人坐在最角落,人声嘈杂,其他人没法听到他的低语。
“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切记质量优先,那些乱七八糟的豆腐渣砖头白送也不要。”
张同知抱着茶杯,嘴唇动了下:“是,下官回去就张罗这件事。”
刚才不算。
半盏茶,从现在开始倒计时。
“本官以为,还是选用徽州砖,硬度足够,便是敌军强攻,也能坚持一段时间。”
张同知:“就听大人的。”
算了,只当我没说,半盏茶不作数。
吴同知眼神微闪,用气音问道:“大人可是觉得......”
韩榆给自己斟茶,语气沉静:“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吴同知还要再问,茶馆外传来响亮的一声“放榜了”,成功打断他想说的话。
考生们争相往前涌去,推推搡搡,谁也不让谁。
“中了!我中了!”
“这上面有我,王兄你看到了吗?我在第十八位!”
“我怎么落榜了?”
“刘兄莫要气馁,这才第一次,很多人准备得都不充分,来年你定能榜上有名。”
有人哭有人笑,形态各不相同。
体味一番人生百相,韩榆对这一批新鲜出炉的童生也有了大致了解:“我先回了,别忘记府学的事儿。”
李通判跟着起身,往对面的试院走去。
......
张同知一声令下,自有工匠忙活开来。
工匠的动作自然瞒不
过火眼金睛的百姓,都很好奇地围聚过来。
“修城门作甚?”
“怎还又往上砌墙了?这么高还不够高?”
对此,张同知表示:“城门城墙年久失修,知府大人担心有贼人钻空子,特让工匠前来加固。”
“至于加高城墙,虽说如今匪寇已灭,但总有心怀不轨之人妄图越过守城士卒入城。”
“往往这时候,他们会选择利用工具翻墙入内。”张同知说到这里,右手握拳,猛地往左手手心里一敲,“知府大人这么做,是为大家的安危着想。”
百姓不疑有他,又对知府大人展开长达数百字的夸夸。
张同知看在眼里,很羡慕他们不知内情,无忧无虑。
“好了诸位,近日切勿在附近逗留,以免被误伤到。”
百姓都很听话地散开了。
张同知回到府衙,发现韩榆也在厅堂,正和钱通判谈论着什么。
走近了才听清,是与青龙山有关。
年初时,韩榆在青龙山上圈了半个山头的地,用来栽种大量的花草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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