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越京到云远府,历时两个半月。
出发时韩榆穿的厚衣裳和大氅,早就压箱底了,越往南越暖和,等进入云远府地界,韩榆只着一身单薄轻便的衣袍。
“主子,前面就是大岩村了。”
韩榆悠哉悠哉坐在马车里,宽袖挽起,露出一截精瘦有力的小臂,腕骨分明,流畅的线条有种别样的视觉冲击。
喂给壮壮一口小鱼干,韩榆撩起车帘往外看。
目光所及之处,草木繁盛,人烟稀少。
大岩村,位于云远府最北的一个偏僻小镇上,也是唯一查到凌梧行迹的地方。
时间还早,韩榆不急着去府衙报道。
比起接手云远府,他更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喵呜~”
壮壮扒拉水囊,仰头看韩榆,圆溜溜的猫瞳里写着“渴了,想喝”。
韩榆拿起水囊,发现轻飘飘的,打开一看,里头只剩一点水了。
早上在客栈吃了包子,难免有些口渴,便吩咐韩二:“看前面有没有茶棚,买点水。”
韩二应下,没多久就停下马车:“主子,属下去给您打水?”
韩榆刚想答应,就见壮壮扒拉车帘,一副很急切的样子。
“想下去?”
壮壮扭头:“喵~”
“行。”韩榆拿起水囊,另一只手抱猫,“走吧,正好下
去透透气。”
闷了一上午,顺便在茶棚填个肚子。
韩榆下了马车,过于优越的长相和衣着立刻引来茶棚里所有人的注目。
一老丈迎上来:“客官想喝点什么?”
韩榆把水囊给他:“灌满就行,顺便再来点吃的。”
老丈问:“小店没什么好的,素面和卤肉可好?”
韩榆比了个手势,找地方坐下:“可以。”
那边的老妪得了准话,立刻忙活开了。
老丈很快把水囊灌满水,放到韩榆手边的桌上:“客官,您的水。”
韩榆微微颔首:“多谢,麻烦再给我的猫弄点水来。”
老丈看了眼养得油光水亮的黑猫,不敢迟疑,忙端来一小盆水。
壮壮看到水,眼珠子都亮了,一头扎进去,喵喵喝了起来。
不多时,老妪送来素面和卤肉。
韩二和暗中随行的几人占了另一张桌,也叫了素面。
韩榆对老妪说:“再给他们添个卤肉。”
送上门的生意,不要白不要,老妪飞快弄了两碟卤肉,给韩二几人送去。
周遭人多眼杂,韩二只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不断有探究打量的目光落在韩榆一行人身上,并与人窃窃私语。
韩榆视若无睹,摁住壮壮意图扒拉卤肉的爪子:“不可以。”
壮壮软趴趴地拍了下韩榆的手背,又缩回去喝水。
茶棚里有好些人,喝茶之余也没忘了谈天。
“前阵子我家小子刚定亲,打算趁现在还没成亲,把家里的房子修整一下,赶明儿
还得去买点砖头,再盖间屋子。”
“买砖头?建议你买徽州砖,便宜不说,质量还好,之前匪寇下山,我全家都躲在屋里,他们拿锤子都没把墙砸开。”
韩榆吃面的动作一顿,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
“真有这么好?”那人半信半疑。
“骗你作甚,要说这徽州砖,可是刘大户不远千里从徽州府拉回来的。我去买的时候,刘大户告诉我,这徽州砖是徽州府前头的那位知府捣鼓出来的,直到现在,大家都还逢人就夸他呢。”
“试想一下,要是这徽州砖质量不好,没人买,大家伙儿哪里会一直惦记着前头的知府大人?”
“这倒也是,我回头就去打听,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也让我家大姑去买,她孙子也要娶媳妇了,正愁没钱买砖头盖房子呢。”
接下来,大家又开始抱怨这年头挣钱不易,再加上匪寇时不时下山骚.扰打劫,日子是越发难过了。
“喵~”
韩榆吃完最后一口面,又被壮壮拍了下胳膊:“回去?”
壮壮又拍一下。
韩榆懂了,正要抱起壮壮,隔壁桌的妇人忽然叫住他:“小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韩榆顿了顿:“婶子何出此言?”
“小公子不是云远府口音,还有你这身打扮,咱们这边的人是不会带只猫崽子出门的,万一遇到匪寇,逃命还要拖着个累赘。”
韩榆:“......”
“在下的确不是云远府人士。”韩榆坦言
道,“是来找人的。”
妇人点点头:“难怪呢,劝你尽量别乱走,万一遇到......”
“不许动,打劫!”
韩榆循声望去,一群虎背熊腰的壮汉扛着大刀,朝着茶棚气势汹汹地走来。
妇人一拍嘴:“我这破嘴,真该打!”
韩榆噎了下:“韩二。”
他还急着去凌梧的住处,没工夫跟他们耗在这里。
韩二眼神一厉,果断拔刀。
......
一盏茶的时间后。
韩二抽回穿透最后一只匪寇肩胛骨的长剑,轻轻一甩,退回到韩榆身后。
韩榆取出十两银子,交给呆若木鸡的老丈手里:“这些就当做是毁坏了您茶棚的赔偿。”
老丈:“???”
躲在角落里,看着躺了一地的匪寇,边惊呼边瑟瑟发抖的客人:“!!!”
韩榆重回马车,继续出发前往大岩村。
在韩十六的来信中,疑似凌梧的住处位于大岩村后面的山里。
有关凌梧最后的踪迹断在大岩村附近,韩十六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排查,却没有一户能对得上。
韩十六不死心,不想无功而返,在大岩村附近展开地毯式搜索,这才在深山中找到那间竹屋。
然而诡异的是,韩十六问了大岩村的村民,竟无一人知道山里有这么一间竹屋。
一个时辰后,韩榆站在竹屋前。
竹屋是很普通的竹屋,共有四个房间,屹立在竹林里,很是显眼。
村民只要进山,肯定一眼就能看到,可他们却说山里没有竹
屋。
这种灵异现象,让他联想到跛足道士口中的功德金光。
韩榆推门而入,幽深的眼眸中警惕与思索交织。
竹屋内陈设简洁,只一张桌,一张椅,以及一张床。
韩榆环视一圈,径直走向书桌。
桌上摆放着一本册子,扉页上写着“凌梧的日记”。
安静无声,像在等待谁的到来。
韩榆喉结滚动,竭力抑制指尖的颤抖,拿起日记,翻开。
......
八月初六
感觉不太好受,但是可以控制住。
大越,这名字真好。
元年,三月初八
我在失控。
元年,四月初三
血管变成了深蓝色。
元年,十月十六
没有晶核,我在逐渐变成一个丧失理智的怪物。
二年,正月初一
春节快乐。
以及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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