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榆吐出一口浊气,抹了把脸,闭眼假寐。
此前公务繁忙没能好好休息,方才又耗费过多精力,在山洞外沙沙风声的催眠下,韩榆陷入沉睡。
小白自发支棱起来,承担起保护主人的重任。
不知睡了多久,韩榆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跳跃的火光,将整个山洞映得红澄澄的。
以及——
坐在山洞口,怀中抱剑的......年轻女子。
女子着一身利落清爽的深色衣裳,厚重的黑布遮住大半张脸,微微侧着身,只留小半身影给韩榆,正出神地看着外面。
韩榆眸中染上警惕,这人从何而来,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韩榆的眼神太过冰冷,女子无法忽视,便转过头来:“路遇追杀,逃亡至此,我并无恶意。”
韩榆睡了许久,天色早已暗下来,树影黑黢黢的,被风一吹,影子跟活了似的,有些阴森可怖。
韩榆并不轻信对方的说辞,眸光流转,从女子脸上掠过。
山洞并不大,就算女子在山洞口,和韩榆也只隔着一小段距离。
因而在火光的照耀下,韩榆将女子露在面巾外的眉眼尽收眼底。
英气的眉,凤眼微挑,眼尾点缀着一粒小痣。
韩榆不动声色垂下眼,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在下与姑娘有相似的遭遇。”
女子偏过头,丢了一瓶伤药:“没毒。”
韩榆眉梢轻挑,抬手接住伤药,拔掉塞子,倒在蹭破皮的
手背上。
前方传来女子清凌凌的嗓音:“绯色官袍,四品或者五品官员。”
韩榆低头,他身上可不正穿着脏兮兮的绯色官袍。
韩榆:“......”
好在女子只顺口一说,轻描淡写地戳破了韩榆的谎言,然后继续靠在山洞口,仰头望月。
两人一里一外,谁都没说话。
直到月至中天,柴火快要燃尽,盯着山洞顶发呆的韩榆目光下移:“姑娘若不介意,可以进来休息。”
女子不作声,抱剑起身,在韩榆对面坐下,挑了下柴火,好让火烧得更旺。
这期间,她始终剑不离身。
韩榆并不在意,双手环胸地闭上眼。
女子放下手中树枝,指尖颇具节奏地轻点着剑鞘。
蝶翼般的眼睫眨动,隔着火光看向对面的少年人。
橙红的火焰在她眼底跳跃,明灭不定,一如她眼中的思绪。
良久,女子阖上眼,抱剑睡去。
另一边,韩榆眼皮滚动,呼吸始终绵长。
下半夜,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惊醒了韩榆。
睁开眼往外看,疾风骤雨拍打着参天树木,在风的作用下飘进山洞。
火堆早已熄灭,只留一团黑灰。
不经意间转眸,与女子凌厉的眼眸四目相对。
两人俱是一怔,很快移开。
外面倾盆大雨,韩榆一时间没了睡意,放空大脑默背文章。
背着背着,再一次睡去。
醒来已经天亮,雨也停了,山洞里不见女子身影。
韩榆以为她走了,抬眼就瞧见女子手里拿着什
么,踏着泥泞从远处走来。
“吃吧。”
女子将一根被树枝串着的烤鱼递给韩榆,声线依旧沁凉。
韩榆迟疑片刻,还是接过烤鱼:“多谢姑娘。”
女子摇头,在他对面坐下:“你叫什么?”
韩榆被她搞得懵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在下韩榆。”
——既然她看出自己有官职在身,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
“含玉。”女子说道。
韩榆:“嗯?”
女子重复:“我叫含玉。”
韩榆:“???”
韩榆:“......含玉姑娘?”
含玉点头:“嗯。”
韩榆陷入沉默。
这名字......真够巧的。
互相交换了姓名,两人相对无言,继续干坐着。
估摸着今天或者明天,二哥就能找来了。
韩榆轻咳一声:“姑娘的人何时来?”
含玉抬眸:“不下雨的话,两天之内。”
一问一答,山洞再次陷入寂静。
半个时辰后,天空下起瓢泼大雨。
韩榆:“......”
这一下,就连着下了两天。
无论韩松还是这位含玉姑娘的人,始终不曾出现。
这期间,韩榆和含玉轮流出去找东西。
有时候是烤鱼,有时候是野果,总之都能饱腹。
第四天早上,轮到韩榆出去找吃的。
韩榆运气不错,猎到一只野兔,就地烤了,带回去两人分着吃。
韩榆撕了一半给含玉,弯腰递给她。
两人对视上,一触即离。
韩榆又一次看到含玉右眼眼尾的那一粒小痣。
片刻的失神后,韩榆语气带着莫名的笃定:“我们在太平府见过。”
含玉不看韩榆,低头撕下一块兔肉:“或许吧。”
韩榆:“......”
韩榆停止追问,退回到自己的地盘上。
——第二天,韩榆外出觅食,带了好些树枝回来,在山洞中间画了条三八线,两人对半分,互不越界。
脱臼的右脚还未痊愈,韩榆不敢用力,抻着两条长腿,慢条斯理地吃着烤兔子。
快要吃完时,山洞外响起竹哨声。
韩榆下意识看向含玉,果然见她放下兔肉拿起长剑,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眼看含玉将要走出山洞,韩榆突然开口:“是你吗?”
含玉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狭窄的山洞少了一个人,变得宽敞许多。
韩榆无视被含玉抛下的半边烤兔子,手肘抵在膝盖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这回倒是没避而不见,但依旧是个胆小鬼。
正想着,山洞外又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很多人,且步履急切。
应该是了。
韩榆吃完最后一口兔肉,侧首望去,清逸俊美的男子出现在山洞口。
青色衣袍上满是泥泞,头发凌乱不堪,长靴更是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韩榆忽然笑了:“二哥。”
韩松紧绷的身体倏然塌下,疾步走进来,半蹲下身:“杜江和唐道成已在府衙牢中,我来带你回家。”
语调沙哑,比铁锹划过石头还要刺耳。
韩榆仿若未闻,正要起身,却见韩
松转过身,背对着他蹲下:“我背你。”
韩榆不太乐意:“二哥我......”
韩松不由分说,强行背起韩榆往外走:“我注意到你伤了腿,最好还是不要乱走动。”
韩榆默了默:“多谢二哥。”
韩松踩着晨光踏出山洞,嗓音清朗:“嗯,我是你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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