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韩榆轻飘飘的嗓音,几息之间就到跟前。
只要跛足道士一扭头,就能看见那只抵在他颈侧的脚。
跛足道士欲哭无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而且异世之身和异世之魂显然是两个概念,亏你还是个读书人,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还有那功德金光,我活了七八十年,从未见过有人如你这般,金光夺目到令人不敢直视。”
“这样深重的功德,显然是前世做了大好事。”
韩榆看着表面四五十岁,实则七八十岁的跛足道士,沉默了下,发出质疑:“大好事?”
砍丧尸?
救了几千上万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韩榆觉得,就算他做了这些,也不至于身负功德金光。
他曾经也做了不少坏事,不配拥有这些。
好在接
下来,跛足道士十分贴心地给出解释:“建国立朝,安国定邦,挽救国家危亡,救万民于水火......我才疏学浅,目前只知道这些,但也大差不离了。”
韩榆望着虚空,沉吟许久,晦暗的眼眸让人难以窥探出某些准确的情绪。
跛足道士看在眼里,有些惊悚地缩了缩脖子。
真是见鬼,这小子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里,他就觉得怵得慌。
分不清是功德金光的影响,亦或者单纯只是韩榆本身有着足够的威慑力。
“不是我说,我活了这么多年,十几岁开始干这一行,连我都算不出来,整个大越没人能解释得清。”
“冥冥之中自由定数,我算不出来,便意味着它不想让你我知道。”
韩榆抬眸,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跛足道士心里发虚,可还是鼓起勇气:“小公子,有些事情不可操之过急,等时候一到,该你知道的,会主动找上你的。”
韩榆眉间拧起一个小疙瘩,沉默不语。
跛足道士小心翼翼地避开韩榆的鞋尖,艰难爬起身:“我该说的都说了,小公子也该放我离开了吧?”
韩榆眸光微动:“谁说我要放你离开?”
跛足道士腿一软,差点又摔回地上:“我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榆低头:“你不会以为,知道了我的秘密,还能全身而退吧?”
“韩一。”
韩一再次推门而入,一个手刀劈在跛足道士后颈。
跛足道士
甚至没来得及怒视韩榆,就两眼一翻厥过去了。
韩一把人从地上拎起来,重新塞进箱子里,准备离开。
临出门前,韩榆叫住他:“前几天又受伤了?”
韩一脚下一顿,转过身,垂首应答:“回主子,只是小伤,不碍事。”
韩榆绕过跛足道士擦过血的巾帕,背对着韩一走向书桌,少年人略沉的声线清晰传入耳中。
“我没记错的话,今年你四十一了吧?”
韩一抬头,普通寻常的脸上布满愕然,以及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惶恐。
韩榆坐下,淡声道:“危险的事交给其他人就好。”
韩一瞳孔骤缩,语气惶然:“主子,属下还可以......”
韩榆抬手,制止了他的言语:“我并非不再用你,这些年你也教出不少学生,也该看一看他们的本事。”
“你该知晓,太多暗伤有碍寿数,目前为止,我并不打算给自己再换个亲信。”
太麻烦了,还是韩一用得更顺手。
毕竟是平昌侯那厮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高手,韩榆很满意。
原本韩榆打算在合适的时机把韩一这份礼物送给平昌侯,如今平昌侯长久昏迷,韩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韩榆又道:“我又其他事交给你。”
韩一眼睛微亮,紧忙应是,带着箱子离开了。
傍晚时分,韩松从户部下值。
进门后,韩榆放下书迎上来:“二哥辛苦了,我给你准备了茶水,先喝口茶润润嗓子,饭菜待会儿就
好。”
韩松离开安庆府时,带走了在韩家伺候最久的刘婆子。
刘婆子上了年纪,长途跋涉后病倒了,一直卧病在床,这两天才好些。
韩榆和韩松体谅她,中午有客人来,便直接去酒楼用饭。
十几个人的饭食做不成,兄弟两个的不成问题。
这会儿韩松进门,已经闻到熟悉的香气了。
韩松端起茶杯,浅酌一口:“忘了恭喜你,高中会元。”
之前他满心的担忧与愤怒,甚至忘了同韩榆说会试的事儿。
韩松素来奖惩分明,大喜事自然不吝夸赞。
韩榆笑得眼睛弯弯,哪有半分在跛足道士跟前的阴险无情:“我能有今日,与二哥多年来如一日的教导脱不开干系。”
韩松轻咳一声,他原本就对乖巧无害的弟弟毫无抵抗力,在确定韩榆与凌先生之间的联系后,更是心软成一片。
“殿试在四月初一,稍后我与你说一说注意事项,万不能在陛下面前出了差错。”
君王掌控生杀大权,为人臣子的一步不得错。
韩榆嗯嗯点头:“就算二哥不说,我原也打算问一问二哥。”
说话间,刘婆子过来,告诉他二人饭菜好了。
韩松起身走去饭厅,韩榆紧随其后。
“对了,二哥今晚可有公务要处理?可别因为我耽搁了。”
韩松摇头:“并无,都在户部处理好了。”
韩榆便放心了,嘴角的弧度一直没落下:“前段时间我琢磨出一个小玩意,观观现在正是精力充
沛的时候,用它来打发精力最好不过。”
“什么?”韩松随口问了句。
“滑梯。”韩榆用手比划了下,发现并不形象,只好作罢,“算了,等做好了送来,二哥就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韩松当然知道是什么样子。
上辈子战乱四起,很多孩子没了爹娘,被迫流离失所。
彼时还是凌先生的韩榆自掏腰包,在大越各处建立起育幼院。
为了让孩子们能有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凌先生特地在育幼院里圈出一块地,用来摆放他亲手设计出来的滑梯、跷跷板等大家闻所未闻的物件。
孩子们很喜欢,几乎一整天都黏在上面,怎么都玩不腻。
凌先生还说,若非他的一双儿女已经半大不小,怎么说也得给他们做一个。
“不过没关系,待日后观观和阿锦有了孩子,再做也不迟。”
可惜他没能等到那一天。
饭后,兄弟二人去了书房,由韩松讲述殿试相关的一些事宜。
戌时,韩榆回到四进院。
照旧看书、练字,直至亥时入睡。
把晾得温热的清水倒进铜盆里,韩榆低头,看到自己模糊不清的面孔。
“定国安邦,救万民于水火......”
韩榆指尖探入,将一盆清水搅浑。
比起虚无缥缈的功德金光,他更相信自己。
以往多次危机,种种陷害,光靠那点看不见摸不着的功德,可做不到全身而退。
韩榆耳畔回荡着跛足道士的话语,眼底划过思量,拧干巾
帕,整个儿盖在脸上。
半晌后,一声叹息从巾帕后溢出。
沉闷,悠长。
......
翌日,韩榆手下的人扮作匠人,把崭新的滑梯送来韩宅。
邻居们看在眼里,纷纷追问是什么。
“家中侄儿要来,怕他在家里待着无聊,做来给他打发时间。”
问话的妇人一愣:“侄儿?可是你兄长的?”
韩榆点头:“正是。”
“真没想到,韩大人竟然已经成亲了。”妇人嘀咕,“我还打算把外甥女介绍给他呢。”
韩榆:微笑.jpg
二哥二嫂感情甚笃,您的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不过没关系,这不是还有韩小公子您么?”妇人咧嘴笑,看韩榆像是在看一块大肥肉,“韩小公子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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