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谈全走了,齐大妮就开始发难:“吃吃吃,就知道吃!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发难的对象,自然是快乐干饭的大房二房。
但她这话歧义明显,几乎是把在场所有人都囊括在内。
一时间,数十道不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齐大妮素来欺软怕硬,一缩脖子不敢吱声。
韩宏晔憨笑两声,很是无奈地说:“娘您说这话就不对了,刚才我们也说要给您和爹做饭,是您说吃惯了老三媳妇做的饭,怎的现在反倒怪起咱们来了?”
齐大妮气得当场一个仰卧起坐,牵扯到额头的伤口,疼得吱哇乱叫。
村民们直摇头:“一大把年纪,真能作。”
韩榆喝着土味疙瘩汤,借硕大碗口的遮掩,撇了撇嘴。
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是小丑。
而今看来,分明齐大妮比他更像小丑。
明知道自己是个万人嫌,偏要上蹿下跳地找存在感。
韩发只恨不得不认得身边躺着的这婆娘,避开人警告地看了齐大妮一眼:“老实躺着,伤口崩了还要遭二次罪。”
齐大妮立马安静如鸡。
韩发把头扭到另一边:“老三,你媳妇说去打水喝,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身体有疼痛的情况下,人更容易饿,周遭又都是饭菜的香气,韩发已经偷摸着咽了好几次口水了。
韩宏庆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沉着脸摇头:“不知道。”
韩发又道:“要不你去看看?”
韩宏庆
果断拒绝:“河边离这儿又不远,能出什么事儿?估计是遇到什么人,说话说得忘了时辰。”
韩发无法,只得忍着饥饿和断骨之痛,气若游丝地闭上眼。
韩榆将他二人的对话尽收耳中,和韩松背靠背坐着,欣赏橙红的落日之美,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或许要很久才能回来,又或许直接回不来。
谁又在意呢?
黄秀兰想要算计他在先,就得做好被他算计的准备。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没多久,谈全领着几个人过来。
“韩老大韩老二,你们俩大舅子来了。”
韩榆原本正低着头默背文章,一抬头就看到走在谈全身后的大舅舅萧超。
韩榆的眼霎时亮如星子,炮弹似的冲向萧超:“大舅舅!”
萧超蹲下身,笑呵呵地抱住无比热情的小外甥。
他把韩榆从头摸到脚,教韩榆羞得红了耳朵尖尖,又看向妹妹妹夫以及外甥女。
“爹听说桃花村遭了山崩,不放心你们,特让我来瞧瞧,顺便带点吃的来。”
韩宏晔接过萧超递来的馒头和饼子,黝黑的脸上难掩动容:“多谢大哥。”
而后将这一天的经历如实相告。
萧超很是吃惊,半晌没合上下巴:“听你这么说,榆哥儿的堂兄还真有点本事。”
韩榆嗯嗯点头:“二哥最厉害啦,多亏了二哥,大家才能幸免于难。”
一旁和苗家舅舅说话,不经意发现韩榆在吹嘘他的韩松:“..
....”
萧超陪韩榆说了会儿话,就放下他去找萧水容夫妇。
韩榆自觉闪到一边,扯了扯韩松的衣袖:“二哥,左右闲来无事,不如咱们比背书?”
韩松转眸,似乎起了点兴趣:“怎么比?”
韩榆食指轻敲下巴,脑中灵光一现:“互相抽背,截至戌时谁背得多,谁就获胜。”
韩松动了下屈起的膝盖:“可以。”
权当打发时间了。
说干就干。
兄弟二人相对而坐,皆一脸正色,像在进行一场不得了的会面。
韩榆抬手示意:“二哥先请。”
韩松自诩知识储备量远高于韩榆,更没有欺负孩子的道理:“你先。”
韩榆张嘴就来:“先生说了,要尊老爱幼。”
韩松:“......”
合着他是前者,需要韩榆敬着?
韩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说出了心里话,脸蛋咻一下红得彻底。
在韩松无言的注视下,恨不能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韩榆绞尽脑汁想对策,正欲拍个彩虹屁,让韩松高兴高兴,后者开口道:“行,那就我先。”
韩榆心下一松,自觉责任重大,在看过的书里谨慎挑选一篇难度较高的,开始抽背。
韩松睨他一眼,眼中明晃晃挂着“难度不同,又有什么可比性”。
韩榆理不直气也壮:“二哥在丙班,而我在丁班,所学内容不同,抽背的内容自然因人而异。”
韩松:“......行,开始吧。”
韩榆:“昂,好!”
虽
说有韩榆尊老爱幼在先,韩松却并未为难他,只挑选丙班学过的文章抽背。
韩榆却不然,从头至尾都是中上难度的。
韩松全程不带停顿,一字不错地背出来了。
到戌时初,一旁的裁判韩树清点了下左右手两边的圈圈。
“松哥儿多背一篇,是松哥儿赢。”
说着偷瞄韩榆一眼,担心他难过。
韩榆倒是没想那么多,再一次拉住转身欲走的二哥:“二哥你等会儿,我给你背几篇文章。”
韩松虽不明就里,但还是附耳聆听了。
两刻钟后,韩松心绪复杂:“你方才背的内容,先前可曾背过?”
韩榆摇头,语气再诚恳不过:“去年腊月读过。”
所以说,韩榆只听他背诵一遍,自个儿也会背了。
韩松不得不感叹,不偷懒耍滑的韩榆属实是个好苗子。
前有超高的记忆力,后有一点就通的悟性,当真深受上天眷顾。
只要他一直如此,不见得没个好前程。
思维发散时,韩松手臂一沉。
低头看去,果然是韩榆挂在了上头。
韩榆语调欢快,清澈的眸子在月光下泛起微光:“所以我才给二哥挑些高难度的文章,还望二哥不要怪我才是。”
韩松失笑,笑声短促,和他勾起的嘴角一样转瞬即逝。
虽然先前他挺费解韩榆的行为,但着实没放在心上,私以为是小儿的顽皮之举。
不料其中竟别有深意,还给了他这样大的惊喜。
韩松沉吟片刻,在韩榆越发忐忑的
眼神下缓声道:“既然如此,还有四日去镇上,这四天你就多背几本书罢。”
韩榆:“???”
韩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
韩榆本意是想逗韩松一下,顺便再让后者大吃一惊,想不到最后倒霉的竟然是自己。
韩榆哀嚎一声,软手软脚地扑到韩松身上。
声如蚊蝇,气若游丝:“二哥......救、救命......”
韩松抬手盖住韩榆的脸,将他整张脸都包进去,温暖的掌心烙在皮肤上,烫得韩榆睫毛一抖。
随后,韩松清冷的声线传入耳中:“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韩榆:“......”
韩榆不想说话,矫揉造作地捂着胸口,倒在草垫子上。
这副古灵精怪的活宝样,成功逗乐了所有人。
哄笑声不绝于耳,驱散了夜间的闷热和对自然灾害的恐惧。
他们甚至觉得,成群结队的蚊蝇也没那么烦人了。
“松哥儿说得是,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咱们就能回去了。”
应和声此起彼伏,大家在简陋的草垫上躺下,和衣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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