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谢砚北回答,她又继续:“还得给你买身衣服,人家都穿的确良衬衫,人家有的,你也要有。”
谢砚北终于找到机会插进去话:“纪知青,我知道你今天这样说,是为了保全我。”
他语气里满是笃定,就连带着目光,都是决绝。
纪轻舟的发丝被风吹起,她的手忽然往下,拉住了谢砚北的手。
“谢砚北,我只跟你说一次,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你好好过日子。”
“还有,叫我轻舟,再这么生分我生气了。”
她的目光看不出来任何异常,少女一颗赤诚的心在这一刻格外的有分量。
谢砚北一时呆住。
过了好一会儿,纪轻舟才听到身边的男人叹了一口气。
谢砚北的态度软下来,就连语气都是温柔。
他把纪轻舟的手拿开,认真看向她:“轻舟,你要是真的想好了,我不多说什么,只是你看看我。”
男人敞开胳膊,洗的发灰的毛衣,打着补丁的裤子。
因为疼痛只能微微弓着的膝盖,无一不彰显着他的狼狈。
“我目前还在部队,结婚需要打报告,但是我的腿已经废了,治不好就不能再回归部队,退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谢砚北说得很慢。
每一个字都关乎着纪轻舟要做的决定。
他不想她太冲动。
“退伍之后,我的户口就会回到农村,你嫁给我,就等于放弃了你的京城户口,我是个残废。”
他吐出一口气,似乎心里终于畅快。
“你真的没必要跟着我永远留在农村,跟我耗尽你的所有好意。”
谢砚北站在风里,替纪轻舟挡住风口。
他双手微微颤抖,只觉得遗憾。
怎么能不遗憾呢?
若是他没有受伤,他必然还在部队,自然也归属部队的京城户口,单位的薪水还不错。
若是纪轻舟真的愿意,他们二人日子必然红火。
可是,没有可是。
事实是,他便是这世间不堪的蝼蚁,他配不上这么好的姑娘。
纪轻舟只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那种窒息感仿佛是被人抓住了脖子,唯一能够拯救她的只有谢砚北。
再一次有风吹过来,纪轻舟站到谢砚北旁边。
她和他一起站在风口当中,似乎是在向未来无数的风雨宣战。
“那我们就先打报告,今天话都说出去了。”
“退一万步说,如果你的腿治不好,我们再说别的,反正审核也需要一段时间,先别多想。”
纪轻舟的声音很轻,可是在风里又格外坚定。
谢砚北的腿未必没得治,她需要一段时间。
刚好这段时间也可以让谢砚北好好地冷静下来,看看她是不是真心实意。
刚好政审的这一段时间,可以让谢砚北用来做康复训练。
等到他的腿一好,两个人就立马去领证。
他们登记的照片上,哪怕照片拍不到全身,她也一定要谢砚北健全。
谢砚北微微一愣。
他忽然想到,见纪轻舟的第一面。
那时候这小姑娘兴高采烈地和李嫂子说,她和江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他们两个的感情,想来是最好的。
那时候,纪轻舟的眼里始终都没有他。
谢砚北深吸一口气,点头同意:“好。”
哪怕是知道自己的腿没得救,哪怕纪轻舟是在骗他,他也愿意。
至少,她给她自己留了后路,这样他就放心了。
纪轻舟就算之后跟他分开,现在的一切,也是他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的柔情。
更何况,她还紧紧握着他的手。
谢砚北能推开纪轻舟一次,能推开她两次。
可是第三次,他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了。
身体的本能告诉自己,他真的不能错过打报告这段短暂的时间。
谢砚北的眸子如同这黑夜一般,纪轻舟盯着他看了许久,发现并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干脆不去猜,时间会证明一切。
眼下谢砚北不光是受伤,他同时焦虑、受挫。
他不想脱离部队,失去奋斗努力的事业,心理出现问题是必然的。
纪轻舟有些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谢砚北的手,几乎整个人都快要贴进他的怀里。
“你放心,我跟着我师父学了这么长时间,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等你的腿好起来,我们立马就去领证。”
到时候,他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就算是再多的流言蜚语,都不足以畏惧。
谢砚北薄唇紧抿,他痛恨地看向自己的腿。
这一刻,这条废腿就像是拖油瓶。
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和纪轻舟之间的差距。
只是抬起头来,他又无差别变了脸色。
对上纪t轻舟的目光,笑意努力多出几分温柔。
谢砚北的脸线条很流畅,五官在他的脸上有种说不上来的大气。
他并不是很符合当下审美的国字脸,可是只要他笑起来,就连眼睛中的凌厉都会减少大半。
谢砚北的柔情,纪轻舟自然是见识过的。
看见他笑,她便情不自禁地沉浸到了他的目光里。
“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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