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截了当告诉容淖,“伊吉不会在意。”
一部分原因是免于孙儿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更重要的是……
“当年伊吉丢下阿柔娜,是她打心里觉得阿柔娜只配任她摆布,她看不起出身低于自己的庶出孙女。可到京城后,她立收锋芒带我们出入宫廷示弱乞怜,并且从不许我们为此感到羞耻或是自卑。”
策棱语速不紧不慢,神色恍然似想起了曾经,“她说,我们能理所当然碾压出身低于自己的人,自然该接受出身比自己更高的人对自己的俯视,天道自然而已。”
“还有,当时筹备你我的初定一九礼时,阖府上下数她最开心。”
额驸奉给皇家的初定一九礼从前是八匹马一只骆驼,后来改为九只羊,送的东西是牛是羊不打紧,总之必须凑足最大的数字‘九’,以象征皇家至高无上。
在策棱一长串条理不算多分明的话音里,容淖若有所思。
——格楚哈敦是权势的绝对拥趸。
所以,她欣然跪拜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皇家的无上权柄。
她视迎娶公主孙媳为无上荣光的进身之阶,岂会在意些许小节。
第65章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懵懵懂懂摸索相处之道。
有画眉深浅有时无的好时候,也有冷颜含嗔不肯顾的小别扭。
到回门礼当日,容淖已在策棱的死皮赖脸之下掌握了给男子修面的技巧。
皇家的回门礼定于婚后第九日。
要入宫去,容淖晨间难得没有赖床,迷迷糊糊拥被坐了起来,双眼仍是半眯着。策棱已经穿戴齐整,见状弯腰把人抱去净房盥洗。
他习惯性地把容淖暗自在入口处不远的小妆台前。
容淖背抵西洋镜,微凉的触感令她陡然醒神几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不远处的男子身影,不免含糊轻斥道,“今日入宫,你休想再乱来耽搁功夫。”
策棱闻言失笑,把绞好的热帕子抖开盖在容淖脸上,上扬的眼尾堆积几许促狭,为自己叫屈,“我给你洗脸如何叫乱来了?还是你在想乱来的事?”
“……”容淖掩在帕子下的眼珠微微转动,也是此时不便,否则真想拍他两下。
什么叫她在想乱来的事,若非婚后每日晨起他都拉她来净房的小妆台,硬把她按坐在上面,而他自己则站她身前,微弓着腰让她帮忙修面……她岂会乱想?
起先容淖真当只是修面而已,觉得还算有趣,答应帮他,他得了甜头倒也乖觉,顶多偷亲两口蹭蹭腰肢,不会太过分。
直到第三日他终于现出原形,趁她专注之时按住她的双腿,还哄着她回身去看背后纤毫毕现的西洋镜,如此方知他竟一早便在琢磨些不正经的。
闹了这一出,容淖直上舆车前都憋着气没肯理会他。
策棱索性半途弃马硬挤上车,围着哄人,逗了半天没能得到容淖一个正眼。
他忽地蹙起眉头,怪腔怪调学陪嫁嬷嬷给容淖‘进谗言’的口气,“公主您无须同额驸一般见识,若有不忿,何不直接罚他呢!”
他学完,还兴致勃勃询问容淖,“如何,我学的可像?”
容淖定定看他一瞬,面无表情道,“不像呢!”
“噗——”策棱没绷住笑出声,容淖眼底也漫起淡淡笑意。
至入宫拜见太后与皇帝时,二人才算和好如初。
宫中大张筵席,往来皆是热闹喜庆的笑脸。
膳毕,容淖被太后带去说话,策棱则随皇帝去乾清宫。
太后十分关心了容淖与新婚额驸之间的相处,发现她一切平顺便止不住高兴,不由叹了句,“你比小五命好。”
五公主到底嫁的皇帝母族,太后似是察觉自己失言,没有继续深入说起五公主为何命不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转而说回容淖,“你人是嫁对了,可惜不能长相厮守。额驸漠北出身,注定是要扎根漠北的,你住在京城公主府,相隔千里,到底也不容易。”
容淖闻言微诧,忙问太后,“我婚后不必归牧漠北?可长居京城?”
太后一愣,不答反问,“你不知晓啊,漠北近来局势紧张,据说是噶尔丹那个夺位的侄儿策妄阿拉布坦冒头了。从前他畏惧朝廷不敢妄动,只一心西征哈萨克汗国,数年下来有些积累,这不又把目光落到了近在咫尺的和硕特汗国身上。”
“和硕特汗国虽也少有安生时候,但毕竟从几十年前便是我朝臣属国了,朝廷岂会坐视不理,容策妄阿拉布坦骑到头上撒野,助长气焰,他日难说不成第二个噶尔丹。”
“你阿玛已下旨让与策妄阿拉布坦领地接壤的漠北戍边将领及外蒙诸部整装备战。”
“策妄阿拉布坦此番来势汹汹,可能不止意在和硕特汗国,而有效仿噶尔丹再度马踏漠北。眼看战火将起,不知多久才能平息。你身在漠北土谢图汗部的四姐已奉旨南迁往呼和浩特居住,自然也不会让你这时候归牧漠北的。就连订给漠南翁牛特部的小八也是暂拟婚后留京,待何时关外得太平,你们再自去归牧。”
容淖听罢太后这番话,一时反应不及。
她不爱外出也不爱交际,在公主府内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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