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淖翻出自己日常所用的祛疤香膏递给二人,“下去养伤吧。”
木槿与云芝见她面露倦色,识趣的没有多言,安静并排退出来。
云芝心绪尚未平复,却还是勉强扯出笑脸,朝木槿微施一礼,神色复杂道,“我没想到你会那样做……今日真是多谢你。”
在察觉到巴依尔强闯进来时,她吓得六神无主,可木槿却是临危不惧,毫不犹豫扯掉了自己两绺头发附带几个响亮巴掌。
木槿顶着一脑门的血,平时精明掐尖的姑娘此时倒是显出几分平和,她摆弄着手里的香膏玉瓶,突然开口问,“谁的女儿重要吗?”
云芝怔住,想起几日前她才口口声声教训木槿不许她把银针分发给那些低等宫人,免得给公主找麻烦。可今日危急时刻她却毫不犹豫用了,连累公主为了护她闹这么一大场。
司胙处披甲奴出身的小宫女于她而言是下等人,可她自己的出身较之木槿也算下等,于皇家公主而言更是。
可是她们还是不问缘由选择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所以,谁的女儿当真重要吗?
第42章
翌日正午,疾风狂躁,雪飘如絮。
容淖慢条斯理用膳,木槿带伤在旁伺候,活像惨遭苛待的小可怜。
“你倒是不改初衷。”容淖搁下瓷勺,略有莞尔道。
昨夜她曾交待过,让云芝木槿养好伤再来上值。可今日她一睁眼,头裹纱布,面残指痕的木槿已捧来热水巾栉。分明身体不便,殷勤却更胜往日。
显然是存了心要趁云芝受创休养时彻底把人挤兑下去,以稳固自己的大宫女地位。
“如此良机,奴才若错过不争,怕是昼夜难眠,又谈何休养。”经过昨夜那一遭,木槿对自己这位主子有了新的认识,亦因二人在持弱上的契合,不自觉中更信任几分,她不怕坦诚自己的小心思,反正六公主早已看穿她是什么人。
昨夜巴依尔逼上门来时她不惜自毁帮上云芝一把是一回事,但该争的她照样会见缝插针去争,不会因怜悯而退让或懈怠。
容淖用完碗里的粥,看向高几上的西洋钟时刻,对木槿道,“你还是下去歇着吧,我今日身子舒畅许多,稍后要去祭拜简王叔,带你不方便。”
她只在简亲王过身当天到灵前上过一炷香,之后便因染疾闭门养病再不曾去过。如今好了七七八八,再不去说不过去。
木槿闻言倒是没再冒头。
她也不傻,知道昨夜六公主和巴依尔‘兵戎相见’之事既可大事化小,亦可小事放大,端看皇上与多罗特汗怎么个态度。
听说多罗特王今日天不亮便去了金顶帐求见万岁爷,半是赔罪半是告状,眼看正午过半,金顶大帐那边依旧没有丝毫传召或惩处六公主的消息传出,显然是上头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接揭过去。
这时候六公主确实不好再带个鼻青脸肿的宫女外出,平白吊在旁人舌头上。
简亲王的正经灵堂没有布置在他生时所居内城王帐,而是设在御营外城西路。一来地方更加宽敞,二来以便诸藩蒙古王公往来祭拜。
雪天路滑,出行不易,容淖坐了一个多时辰的轿辇方才抵达西路灵堂。
昨夜她和巴依尔闹出的动静不小,小太监刚唱出她的名号,她便感觉四面八方有视线在若有似无地打量她。
因着灵堂乃肃穆哀思之地,简亲王又是皇上极为倚重的堂兄弟,倒是无人敢在他的灵堂上造次闲扯,连眉眼官司都是克制的。
容淖恍若未察,自顾依礼上香祭拜完毕,走到一旁。
简亲王福晋与世子并敬顺三人一齐朝她还礼,皆是憔悴哀戚模样。
容淖握住福晋的手,低声宽慰间,突然猛咳起来,额上青筋毕露,整个人似遭了风雨摧残的蝶,晃晃悠悠几欲立不住。
福晋惊愣一下,忙把人往就近处自家人歇息的内帐扶,焦急道,“这孩子想是来的路上吹了风,快去请御医来。”
六公主体弱多病乃是人尽皆知之事,况且昨夜还在冰天雪地里与巴依尔对峙了一场,她今日能顶着凛凛风雪出门来祭拜简亲王已出乎许多人意料。
病倒人前虽然突兀但也合理。
两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忙忙碌碌为内帐暖炉更换新炭,其中一人支着耳朵,不动声色探听屏风后面卧榻的动静,依稀听见里面传来时高时低的咳嗽声与简亲王福晋的安抚,再无其他。
直到有人通禀御医到来,两人才低眉顺眼退出去。
因御医说六公主本就病未痊愈,来的路上又受了寒,方才在灵堂内被火盆一烘,冷热相激,才会咳嗽不止,算不得多严重,吃一剂药便能好,只是切勿再受冻加重病情。
简亲王福晋闻言,见外面风刀雪剑不减磅礴,干脆遣人去禀明皇帝,请允六公主在她这里留一宿,待明日雪停再归。
未嫁的公主留宿在外其实不合规矩,但六公主曾在简亲王府养病大半年,全赖福晋尽心看顾。今逢意外,她再次留在福晋身边,也算不得太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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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皇帝允准后,福晋以灵堂这边的内帐人多事杂,不适宜女眷过夜养病为由,把六公主移到百步之外自己暂居的寝帐内。又留下心腹嬷嬷看顾,安排好诸事后,立刻返回灵堂,继续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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