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为储君尚未摸到塞外兵权,又岂能容大阿哥领先自己一步扩大势力,动摇东宫地位,肯定会有相争举动。
这不,太子转头便暗中把豪富晋商捏在了手掌心。
要知道,晋商不仅头脑灵活掌握天下钱财,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为皇商,每年获得朝廷盐引与出关批文的同时,还需承担为朝廷捐送军粮的重任。
塞外呼伦贝尔等地每年五分之二的军粮都赖晋商供给。
在大阿哥想法设法以垦荒增粮的方式迂回觊觎军权时,太子早已仗着‘艺高人胆大’,直接靠掌控捐粮的晋商,从而在塞外军权之争中占得先机。
这一场交锋,太子明显胜出大阿哥一筹,可伴随的风险也是无法预估的。
东宫竟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撬走皇商为自己所用,这般敛财拢势之举未免过于狂肆,简直是视皇帝为无物。
将来若是一朝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以至于容淖并不敢轻下结论,断言太子必定暗中操纵了晋商。
正因如此,容淖才决定返回长巷,看能不能招出策棱一见,侧面试探一二。
策棱兄弟二人曾是四阿哥的伴读,一同长大,关系紧密,而四阿哥又是太子跟前最得用的兄弟。
此番策棱以战功回京受封,风光无限,太子不论是看在四阿哥的面子上,还是出于对漠北之地的重视,定会对他青眼拉拢,引为心腹。
策棱能单枪匹马从群狼相争的漠北闯出一片天,除了倚靠一身悍勇,脑子定也不会太差。他近来跟在太子身边,没准儿察觉到了太子一二隐秘动向。
按容淖的打算——若试探结果证明是她想得太多,一切只是巧合,太子并未胆大包天到与晋商暗中勾连。那她大可按照先前设想,暗地联系商队,舍出重金,倚靠商队在关外的手腕,搭救千里之外数百条性命。
天高皇帝远的穷苦混乱地界,银钱的作用不见得比朝廷批令差。
反之,若晋商真被太子收入门下,那肯定不敢违逆主子心意,去搭救一群命如草芥之人。
毕竟那群塔里雅沁回子不仅有侍农本事傍身,还有成功开垦远疆荒地的经验。多留他们一日,塞外垦荒便多一分变数,难免夜长梦多,当真成全了大阿哥的功绩。
以太子的立场,不私下催促赶紧处置他们已算万幸。
如此,她就需另谋他法了。
眼下试探结果虽未摆上明面,但据策棱讳莫如深的态度判断,极有可能是后者。
商队八成为太子所用。
容淖眉心紧蹙,正犹豫是否要进一步试探,得个确切答案,便听见策棱再次开口,反复强调。
“务必记住我的话,谨言慎行,莫要蹚进这趟浑水。那三百多名塔里雅沁回子之所以会被召去呼伦贝尔种地,说到底是储位之争,与你当初那三两句进言无甚干系。人,你救不了,更救不得。”
容淖猝不及防被人戳穿隐秘心思,鲜见慌神刹那。
她决定搭救千里之外素未谋面的塔里雅沁人是早上的事,考虑用商队暗中施救更属临时起意,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
因不确定最终能否成功,她未把自己的筹谋宣之于口,就连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嘠珞都没察觉出任何端倪,所以……
“你从何得知我的盘算?”容淖并未否认,沉沉吸气,迫使自己冷静。
仔细回想起来,在她设法试探策棱的同时,策棱似乎也在试探她。或许,从策棱发现她在密切关注商队时,已经猜到她想通过商队救人。
难怪策棱一上车先开门见山说起商队,之后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闲叙杂事。
这分明是在故意绕圈子,一探她的反应,二磨她的耐心,三卸她的防备。
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她‘轻敌’了。
思及此处,容淖不由仔细审视起面前这个粗犷魁梧的异族青年。
那张轮廓深邃的俊脸上,眉眼颜色格外浓重,犹如被冷墨着意刻画过,凛冽飞扬,锐气千秋。
策棱不避不闪,任由容淖打量。实则是面如平湖,心有惊雷。
——对啊,他何时这般了解六公主了。
不仅能轻而易举勘破六公主所思所想,还莫名其妙对着六公主举止异常,心神摇曳。
策棱怔忡不知如何作答,索性指向自己的眼,缓缓道,“我看见的。”
他看见的。
容淖十指紧攥,死死压制住想去摸头上那道疤的冲动。
究竟是她的脑子在不知不觉中退步到被人一眼看穿的平庸地步了?还是她从始至终太过轻视策棱?
容淖心绪不宁,唯恐自己在策棱面前露出更多破绽,反正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消息,果断出言道,“今日算你帮我,自此以后,你我前尘恩怨一笔勾销,不必再见。”
策棱稀里糊涂被下了逐客令,误以为是自己言辞简省欠妥所致。欲言又止想解释些什么,最终在容淖的冷睇下,只字未能出口,沉默离去,把嘠珞从后面那辆车里换了上来。
朴实无华的马车甫一抵达山寺后门,两道女子身影迅速从车里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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