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金令皇上何时赐予你的,为何奴才从未听你提起过,也未曾见过?”如此荣宠,就算容淖低调不言语,按理也早该传遍宫内外了。
容淖知道这金令从何而来,却不知道为何而来。
“此物非我所有,误落我手而已,今日借来一用。”寥寥一句说罢,容淖便不欲多言,示意嘠珞,“先进窨道寻人要紧。”
窨道只是随着清宁宫无主封存而废用了,并非隐秘,否则也不可能被春贵人及嘠珞这些初来乍到之人轻易打听到。
容淖主仆毫不费力找到入口,在充斥潮湿霉臭味的黑暗窨道内小心前行,湿哒哒的脚步声在过分安静的暗道内有种逼人的诡异。
前方储物石室倏现亮光,照出一副惨淡暗影,形如鬼魅。
“呀——”嘠珞下意识张开胳膊挡在容淖面前,整个人如一只竖起毛的护崽母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春贵人提灯而立,似被主仆二人的胆怯反应逗乐,掩唇轻笑出声,“六公主来得有些迟啊,可是她不够分量?”
春贵人说话时,灯笼往右移去,照出晕倒在墙角的八公主。
容淖眼神微闪,心思打了几个转儿——春贵人这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分明笃定来人只会是她!
难怪今夜凤凰楼周遭那么多人,唯独嘎珞这一双眼睛‘凑巧’看见了阴私。
看来,春贵人已经发现她做的圈套。
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其中必有因由……
容淖亲自上前探过八公主的脉搏鼻息,确定人只是晕倒,别无大碍。这才施然起身,与春贵人对立而站,平静似多年老友闲叙。
“究竟发生何事,值得贵人冒险以八公主引我前来,她可不是你能动的人。”
春贵人目色森然,显然积怒不浅,言语倒还算理智,开门见山。
“公主费时费力往十二盏河灯上绘了手执荷叶的摩睺罗暗纹试探我,想必对我与他之事是心知肚明的。我言至于此,公主确定还要继续装相演清白?”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孙九全。
容淖闻言把眉梢微挑,似在避讳这种宫闱丑事,不再搭话。
春贵人微扶一下鬓角,身处窄暗陋室,她仍有簪星曳月的丽人姿态,无怪能得皇帝钟爱。
可惜此刻这幅秋水为神玉为骨的清研皮囊,染了戾气,污了颜色。
“你使得好手段,隐在暗中操控一步步逼迫我袒露情意,我却云里雾里。若非今夜我觉察出那河灯上的摩睺罗暗纹非他指下技法,我到现在还不敢确定究竟被何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只当与他缘途坎坷。”
“你费尽心思探出这些见不得光的秘事,不正是为了拿捏我!”
容淖依旧静观不语,稍微懂点垂钓的人都知道——鱼漂动了,不代表鱼真的咬钩了。可能只是试探,也可能是聪明又大胆的鱼儿在设法只吞饵,不上钩。
春贵人见状,理智终于囚不住焦躁,她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口舌争锋上。
她咬咬牙,索性直接明牌。
“前事恩怨不谈,今夜邀公主前来,只有一句话——我不问公主欲利用我如何,但无论刀山火海我都愿意配合行事。前提是,要先救他的命。”
这回倒像真上钩了。
不过,容淖依旧不信,冷声点破,“你不是已假借我的名义暗中托人照拂他,就那点伤病,何至于要命?”
孙九全是拿捏春贵人的关键,容淖不可能真让他死了。
他被丢去行宫前,嘠珞曾奉命前去打点,发现有人早她一步,以六公主惦念主仆旧情的名义,早早贿以金银把所有相干人等喂饱了,保证孙九全能得最好的看顾。
春贵人没料到容淖是知情的,愣了一瞬,怒气更甚,面目已有扭曲之色,“何必明知故问,我打点的金银既治不了他的病,更救不了他的命,顶多让他在最后走得痛快些。”
容淖侧目,“此话怎讲?”
“自然是拜你们皇家杀人于无形的威势所致。你‘因他’染疾咳血,连日卧病不起,今日又倒在佛殿,生死不明,主仆一场,他可不得引颈待戮为你殉葬。”春贵人恨声道,“况且他本是皇帝亲口逐去破败行宫等死的病鬼,他若不咽气,皇上金口玉言岂非虚妄。”
容淖哑然。
此事是她百密一疏了。
她还以为,只要离了皇宫这座不见底的深渊,人命多少会贵重一些。
春贵人一个根基尚浅低位妃嫔肯定插不进这种事,护不住孙九全。
解铃还须系铃人,难怪会如此鲁直找上她。
“要我救他可以。”容淖不咸不淡道,“一命换一命。”
“我换他。”春贵人答得干脆,甚至是迫切。
容淖深深看她一眼,有这份决绝,难怪当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入宫。
春贵人还当她要质疑自己。
只听容淖冷静吩咐道,“嘎珞,你立刻去找梁九功,告诉他我要人活着。他在御前伺候多年,清楚如何处置最为妥当。”
嘎珞踌躇不决,“奴才先送公主回宫,过会儿再去……”
“我再说两句自会回去。”容淖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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