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所有事情的起因。
景暄一直在查,但粮仓与一应账本都在暴乱中,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他眼中微光湛湛,侧眸看定沈青黎:王妃等这许久,应是不止这一事吧?
沈青黎颔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谋逆案有了新进展,殿下要不要随我去见个人?
景暄怔忡了一下。
叶家的谋逆案怎么会牵扯到凉州城?
沈青黎便把今日的事情说了:李家村的事情,张三应该是知情者。
过去问问。
两人坐着马车去城北。
城北又脏又乱,是凉州城最低贱之地,这里乞丐汇聚,流氓遍地,每日都有人寻衅斗殴,百姓身上穿的衣服,无不是补丁叠着补丁。
一眼望过去,房屋低矮密集,巷子狭窄,各家门前还堆满了东西,将路堵了大半,马车到了巷口就进不去。
两人下了马车,顺着巷子往里走。
三五个婆子坐在门口,一边闲话,一边纳鞋底,看到两人,好奇地盯着打量,但惧于两人身上的贵气,不敢上前攀谈。
沈青黎面带浅笑,上前问道:阿婆,张三是不是住在这里?
阿婆没有想到这样天仙似的贵人,竟然是来找张三的。
她面露古怪,指着巷子道:最里面的那间,就是张三的家。
多谢阿婆。
第193章 罪孽
巷子最里面,是一间极其破败的院子,还没走近,就隐隐闻到一股臭味,夹杂着妇人的咒骂声。
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住你隔壁,每日弄得臭烘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瘟疫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不死?老天爷真是瞎了眼,晦气!
妇人越骂越难听,院子里始终没人吭声。
婆子们凑在一起,伸着脖子张望,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等着看好戏。
在她们的认知里,像张三这样低贱的人,是不可能认识什么贵人的,八成是犯了事,人家找上门来了。
沈青黎和景暄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院门虚掩着,景暄轻轻一推就开了。
张三正在院子里修板车的车轱辘,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见是两人,怔愣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慌得忙跪地行礼。
小人见过暄王殿下,见过宴王妃。
快起来,景暄温声道,不是在衙门,无需行此大礼。
礼不可废。张三惶恐道。
恭敬地磕了两个头,才起身。
寻常百姓见到衙役,都忍不住手脚发抖,更别说是云端上的贵人。
隔壁的妇人还在骂,张三神色尴尬,局促地捏着衣摆:让两位贵人见笑了。
沈青黎道:世人向来拜高踩低,像她这样的人遍地都是,你无需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有些人自己过得穷困不如意,便想将旁人踩下去,仿佛这样,她便不再卑贱,不再落魄,是那人上人。
张三听多了羞辱之言,早就麻木,却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宽慰他,替他抱不平。
他再一次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善意。
多谢王妃,但小人卑贱,早已不在意。张三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沈青黎看着他,正色道:这世上,没有谁,生来就该被轻贱,你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没偷没抢,无愧于任何人,生而为人,她不如你。
张三心头震动。
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涌起深重的罪孽感。
他扯了一下嘴角,似哭似笑:王妃是小人见过的,最好的人。
两家就隔着一堵矮墙,那妇人自然也听到沈青黎的话,正要开口咒骂,一听王妃两字,吓得腿一软,摔在地上。
旁边的桌子本就坏了一只脚,她这一摔,直接把桌子撞倒了,上面的碗筷碟子悉数摔在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过后,死一般地安静了下来。
张三突然想起来,贵客来了许久,他还没给贵客倒水,可一想到家里的碗都豁了口,实在拿不出手。
沈青黎看出他的窘迫,径直在院中的木墩上坐了下来。
院子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景暄也寻了个木墩坐下。
你也坐吧。沈青黎说道。
张三在矮凳上坐下来,很是拘谨:殿下和王妃来寻小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沈青黎问道:我听人说,你十年前才来的凉州城。
张三心中越发忐忑,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沈青黎仿若未觉,语气随意,像是闲话家常一般:你原是哪里人?
张三下意识地攥了一下膝盖上的衣衫,紧张得手心里都出了汗。
心中思绪飞转,深知以两人的身份,迟早能查清他的生平,隐瞒没有意义。
小人来自长安。
沈青黎哦了一声,好奇道:长安那样繁华,怎么跑来凉州城?
张三低垂着头,日光落在他脸上,晦暗不明。
默然了许久,才一字一句地说道:长安于小人......是死地。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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