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逾浑身一僵,又糊里糊涂地去摸克洛维斯的遗物。
他落下了手环和满地的红石,不远处还有虎视眈眈的蛙人,随着克洛维斯本体的消失,镜像也渐渐不见。
蛙人们得了空隙,立刻将觊觎的眼神投向二人。
安东尼神色严峻:“我去处理它们,你好好冷静一下……”
话音未落,却见距离最近的一排蛙人砰然炸开。
纷飞的血浆完全看不出它们生前的容貌,只有残余的一丝黑气,指向了某个残忍的真凶。
而在林逾手上,躺着几枚红石的碎片。
他的眼神冷厉如刀,看向蛙人的眼神深沉而充满憎恶,凛冽的杀意远超往日的任何时刻。
安东尼倒吸一口冷气:“林逾!”
林逾没有理会,而是把头埋在克洛维斯的颈间。
那点仅剩的温度也在渐渐消散,克洛维斯再也不会回应他的任何,只有涌出的血液还在向他阐述克洛维斯的死亡。
林逾的脸上也满是鲜血,他抽着鼻子,眉眼敷满艳烈的鲜红。
“商慈、商慈……”林逾无意识地摸向原本的手环,他一直笃定那里寄居着商慈流浪的魂魄,然而不同于往日的愧疚,林逾此刻的心情只有没来由的埋怨。
他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可还是忍不住恨透了商慈和自己。
“……你为什么只教我杀人,不教我救人呢。
“我为什么、为什么救不了他。我为什么救不了大家啊。”
往常用过红石,就能心想事成。
他甚至能改写时空的法则。
可对人的生死,竟然还是这样无能为力。
安东尼看着他仿佛被抽去骨头似的软在地上,心里却莫名生出一阵不安。
这样沉默的悲恸他太了解。
一而再、再而三被卡拉、利斯特拉接连抛下的时候,他也感到这种空前的孤独。
更何况这该是林逾初次面对挚友之死。
是天人永隔的死亡。
而不是短暂的分离。
“……林逾,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你先听我说,高维好像开始入侵了,它们没有降落在原生坐标,现在我们推测当初留下‘荷鲁斯之眼’时它们就做了手脚,陆权和陆梓都已经发生异常了。”
林逾没有理他。
安东尼咬了咬牙,凝出一道光刃挥开蛙人,转身走向林逾。
他弯下腰,决定拿走那只躺在血泊里、沾满克洛维斯味道的手环。然而刚伸出手,他的手腕就被林逾蓦地抓住:“别碰它。”
“我们约定过,我给你开门,你就把手环给我。”
“可他死了。”
“那是他自杀的,我也好,「子鼠」也好,没有任何人强迫他使用这么多的红石。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可他死了。”
林逾抬起眼睛,除了泪光,安东尼竟然从那双眼里还看出了些许茫然。
“小云死了。”林逾说,“因为我没有懂得他的心思,他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告诉我,要我多信任他,不要总是一意孤行。我没听,我觉得我的决策是最正确的,我看不起他,我想他是傻子,他懂什么权衡。”
“他明明说过很多次的,让我不要那么自大。
“所有人都劝我,要多问问他的想法,要尊重他。”
安东尼的肩膀不禁松了下来,他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少年,太过了解这份心情。
他们都在重蹈覆辙。
像诺亚自作聪明地骗过郁令雪;
像安东尼也曾自命不凡地摆布莱希特的家人们;
像林逾一次次听着克洛维斯的控诉,却一次次抛之脑后。
他们太聪明,他们太强大。
他们习惯了控制所有,他们习惯了享受被爱。
“克洛维斯从来没有违背过我。”林逾低声说,“小云一直都听我的,哪怕别人说他是跟屁虫,他也从来不生气,他那么、那么听话,就算我叫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可我叫他活下去,
“他却不听我的。”
安东尼道:“林逾,把手环给我吧。否则还有更多的人会像克洛维斯一样死去。”
林逾微微抬眼,目光扫过安东尼的脸,手指却更用力了些。
安东尼忽然感到刺骨的寒意,从他腕骨生出的、锥心的寒冷。
稀薄的黑雾如枷锁缠上他的四肢,从林逾眼里的倒影中,安东尼竟看见自己的眼睛也在渐渐变成黑色。
……该死,又是“精神控制”。
林逾松开了手,安东尼却难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他捡起手环,紧紧握在手里。
“他是为了让我无所牵挂而死,我理应尊重他一次。”
林逾站起身子,带走了克洛维斯留下的最后一颗红石。
它浸在克洛维斯的血泊里,还有枪/械夹带的金属味。
“我不会杀你,你们所有人也别再烦我了,我需要清静。”
他举步走远,朝着“诅咒”塔的方向。
克洛维斯说,郁兰生正带着郁郁在那儿休息养伤,他至少应该走过去,把克洛维斯的遗言转告郁郁。
然而极目远眺,本该属于“诅咒”塔的方向却只看到滚滚浓烟。
林逾的心脏跳了一下。
竟只是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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